\[正文內容\]月光從結界裂縫里漏下來,在地上割出幾道銀亮亮的口子。凌清鳶盯著那些光斑邊緣的鋸齒狀紋路,指甲掐進掌心——要是能拿把尺子把那些毛邊修整齊就好了。
"跟上。"墨塵淵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帶著松針被踩碎的脆響。男人把玄鐵尺別在腰后,長發(fā)隨著轉身動作掃過衣擺,凌清鳶突然發(fā)現(xiàn)他右側發(fā)帶比左側低了半寸。
九尾狐"嗷嗚"一聲甩著尾巴跟上,蓬松的狐毛在月光下泛著銀霜似的光澤。凌清鳶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粘在狐貍尾巴上——第七根尾巴尖的毛明顯比其他幾根亂,幾根長毛倔強地翹成對角,正好構成30度的銳角。
"強迫癥要犯了..."她下意識摸發(fā)間銀簪,冰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這是她從石室?guī)С龅奈ㄒ?工具",剛才在里面校準坐標格時簪尖有點變形,現(xiàn)在看著那歪掉的弧度心里直發(fā)毛。
墨塵淵突然停步回頭。月光落在他臉上,把下頜線切成刀鋒似的直線。"在想什么?"
"你發(fā)帶歪了。"凌清鳶指著他腦后,視線不由自主追著那晃動的發(fā)絲,"左邊高3.7毫米,右側流蘇比左邊長0.2寸..."
男人抬手摸向腦后,指尖擦過耳垂時頓了頓。凌清鳶看見他耳尖泛起紅潮,像被月色染了層淡霞。"現(xiàn)在呢?"墨塵淵重新系好發(fā)帶,動作僵硬得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凌清鳶屏住呼吸打量——完美的對稱,連流蘇擺動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她長長舒了口氣,感覺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
"多謝。"她聽見自己說,這才驚覺剛才竟然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墨塵淵喉結滾了滾,突然轉身朝禁林深處走去。"饕餮快突破第三重封印了,再不走..."他的話音被震天動地的巨響打斷,整個禁林劇烈搖晃起來。
頭頂傳來咔嚓聲,凌清鳶抬頭看見棵千年古樹正在傾倒。樹干斷裂處的木質紋理亂七八糟,看得她頭皮發(fā)麻。更要命的是倒下的角度——既不是標準的90度垂直,也不是完美的45度角,而是歪歪扭扭的67.3度。
"歪了..."她無意識呢喃,雙腳像釘在原地似的動彈不得。
"快走!"墨塵淵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開。古樹轟然砸在剛才她站的位置,震得地面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那些裂縫竟意外地對稱,在月光下構成幾何圖案。
凌清鳶看著那些裂縫突然笑出聲。墨塵淵驚愕地回頭,正好看見她蹲下身,用銀簪在地上勾勒裂縫的輪廓。"這是標準的曼德博集合圖案..."她喃喃自語,完全沒注意到男人逐漸陰沉的臉色。
"凌清鳶!"墨塵淵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怒意。他單手拎起她的后領,像提小貓似的把她拽離危險區(qū)域。九尾狐焦躁地繞著他們轉圈,九條尾巴繃成拉滿的弓弦。
凌清鳶這才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前方霧氣繚繞的空地上,一個巨大的獸頭正從地面緩緩升起,青銅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饕餮的眼睛是兩團旋轉的黑霧,鼻孔噴出的氣流在地上沖出對稱的小坑。
"它要出來了。"墨塵淵拔劍的動作流暢利落,唯有握劍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凌清鳶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劍柄纏繩有點松,幾縷絲線垂下來晃悠,看得她心里發(fā)癢。
九尾狐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嘶鳴,九條尾巴同時炸開。銀白狐毛漫天飛舞,其中一撮正好飄到凌清鳶鼻尖。她打了個噴嚏,視線卻被狐尾根部的毛結牢牢鎖住——那撮毛糾結成歪歪扭扭的一團,像是被誰胡亂揉過。
【必須梳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凌清鳶就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墨塵淵的驚呼聲被甩在身后,她滿腦子都是那個該死的毛結。
"別動!"她抓住九尾狐掙扎的尾巴,銀簪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圈。簪尖劃過狐毛的瞬間,九尾狐突然安靜下來,喉嚨里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凌清鳶趁機用簪尖挑起打結的毛發(fā),像解數(shù)學題似的層層拆解。
墨塵淵提著劍站在原地,劍尖還在微微顫抖。他看著那個蹲在饕餮面前梳狐貍毛的姑娘,第一次對自己的認知產(chǎn)生懷疑。饕餮的利爪已經(jīng)突破地面,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可凌清鳶卻像是完全沒看見似的,甚至還在輕聲哼歌。
"左邊歪了0.3毫米..."凌清鳶皺著眉調整狐毛的方向,"對,就這樣...完美的流線型..."
墨塵淵突然捂住耳朵后退半步。那些歡快的碎碎念像小錘子似的敲著他的太陽穴,讓他握著劍柄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他看見饕餮的動作停住了,那顆猙獰的獸頭歪向一邊,像是在困惑地觀察凌清鳶。
"喂!"墨塵淵終于忍不住吼出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凌清鳶抬頭時,嘴巴還在無意識地動著:"第七根尾巴還差三分之一...等我..."
墨塵淵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碰他的腳踝。低頭看見九尾狐的尾巴尖正小心翼翼地纏繞上來,毛茸茸的觸感蹭得他發(fā)癢。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神獸,現(xiàn)在溫順得像只家貓,連炸毛的狐貍毛都服服帖帖地貼在身上。
更詭異的是饕餮。那只上古兇獸停止了破印,兩只黑洞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凌清鳶。霧氣構成的身體緩緩收縮,露出胸前猙獰的爪痕——那些傷口竟然排列成完美的圓周狀,每道爪痕間距完全相等。
"它在看什么?"墨塵淵握緊劍,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他突然注意到饕餮的前爪在地上抓撓,劃出幾道平行的深溝,間隔精密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凌清鳶終于梳完了最后一根狐毛。她滿意地拍拍九尾狐的尾巴,看著那些蓬松的毛發(fā)在月光下泛著銀白光澤,九條尾巴展開成標準的扇形。
"搞定。"她長長舒了口氣,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蹲在饕餮面前。巨大的獸頭懸在她頭頂,腥臭的氣息吹得她頭發(fā)亂飛。
凌清鳶看著自己凌亂的發(fā)絲突然愣住。墨塵淵眼睜睜看著她從袖袋里掏出個小巧的銅鏡,開始一絲不茍地理頭發(fā)。饕餮的爪子就在她臉邊晃悠,她卻只關心自己的劉海是否剪得對稱。
"那個..."墨塵淵艱難地開口,"現(xiàn)在不是弄頭發(fā)的時候..."
"劉海歪了2度。"凌清鳶頭也不抬地說,用銀簪挑起一縷碎發(fā),"左邊比右邊長0.1寸,看著難受。"
墨塵淵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種若有若無的淺笑,而是低沉的、胸腔共鳴的笑聲。凌清鳶錯愕地抬頭,正好看見他彎腰靠近,玄鐵尺"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男人的手指擦過她的鬢角,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捏住那縷歪掉的劉海。凌清鳶感覺臉頰發(fā)燙,像有細小的電流順著脊椎爬上去。
"這里。"墨塵淵的聲音低沉得像耳語,"角度應該是45度,不是60度。"他用指尖示范著正確的弧度,呼吸拂過她的耳垂。
凌清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左眼比右眼稍微大了0.5毫米。這個認知讓她瞬間從曖昧氛圍中抽離,強迫癥再次占據(jù)上風。
"你的眼睛..."她伸手想測量,卻被墨塵淵握住手腕。男人的掌心溫熱干燥,帶著常年練劍的溫度。他把她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
"別動。"墨塵淵的聲音喑啞,"再動,我就吻你了。"
凌清鳶嚇得立刻僵住。這個威脅比饕餮的血盆大口更讓她恐慌。她看見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耳根卻紅得快要滴血。
"快看!"凌清鳶突然指向饕餮,試圖轉移注意力。讓她驚愕的是,饕餮竟然在模仿墨塵淵的動作——巨大的爪子笨拙地攏在一起,像是在模仿親吻的姿勢,抓痕在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愛心形狀。
墨塵淵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它在...學習?"
饕餮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音里卻帶著委屈的調子。它用爪子指指凌清鳶,又指指自己胸前的爪痕,黑色瞳孔里竟然映出清晰的人類情緒——委屈和...期待?
凌清鳶突然明白了。她撿起地上的玄鐵尺,小心翼翼地靠近饕餮。男人想拉住她,卻被九尾狐用尾巴纏住手腕。神獸不滿地低吼,金瞳里閃著警告的光。
"它想要..."凌清鳶的聲音發(fā)顫,"對稱的花紋。"她舉起玄鐵尺,輕輕觸碰饕餮胸前的爪痕。兇獸的身體劇烈顫抖,卻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墨塵淵看著那個站在饕餮掌心的姑娘,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月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卻堅定的身影。銀簪在她發(fā)間閃著微光,與饕餮青銅色的鱗片交相輝映。
"這樣可以嗎?"凌清鳶用尺子測量爪痕間距,動作專注得像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饕餮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震得整個禁林都在顫抖。
墨塵淵突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狐毛和鱗片——銀白狐毛與黑色鱗片竟然排列成對稱的圖案,像是有人刻意為之。他看向九尾狐,發(fā)現(xiàn)神獸正用尾巴尖撥動那些毛發(fā),調整著令人不可思議的精密角度。
【叮!檢測到上古兇獸異常狀態(tài)!】系統(tǒng)警報突然在凌清鳶腦海炸響,【警告:檢測到上古兇獸強迫癥覺醒!】
凌清鳶猛地抬頭,正好對上饕餮那雙不再是純黑的眼睛。兇獸的瞳孔里映著她驚訝的臉,黑色漸漸退去,露出里面冰藍色的光——和墨塵淵之前變顏色的眼睛一模一樣。
饕餮突然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凌清鳶的臉頰。濕漉漉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墨塵淵看著這詭異又和諧的一幕,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千年可能都活錯了。
"那個..."凌清鳶摸著饕餮冰涼的鼻尖,"你的鱗片歪了,第三排左邊數(shù)第七片..."
饕餮發(fā)出委屈的嗚咽聲,龐大的身體躺平在地上,方便她檢查每一片鱗片的角度。墨塵淵站在原地,看著月光下一人一獸認真"擺盤"的場景,突然覺得玄淵宗的典籍可能都是錯的。
九尾狐蹭了蹭他的腳踝,尾巴尖指向凌清鳶身邊的空位。墨塵淵認命地嘆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玄鐵尺。
"喂,"他朝那個正在給饕餮鱗片量角度的姑娘喊道,"左邊高了0.3寸。"
凌清鳶驚喜地抬頭:"你看出來了?"
男人在她身邊蹲下,耳尖依舊通紅。"嗯,"他故作鎮(zhèn)定地說,"歪得太明顯了。"
饕餮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震落了枝頭的露珠。那些水珠在月光下劃出完美的拋物線,落在地上濺起對稱的水花。墨塵淵看著凌清鳶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也許強迫癥也不是什么壞事。
至少,比起毀滅世界,逼著兇獸們整理儀容儀表好像安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