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稱帝的陰云，沉甸甸地壓在紫禁城上空，也壓在戶部尚書傅冠心頭?；实邸霸义佡u鐵”的咆哮猶在耳邊，可戶部庫房空空如也！

“陛下明鑒啊！”傅冠跪在乾清宮冰冷地磚上，老淚縱橫，“內(nèi)帑告罄！國庫寅吃卯糧，虧空巨大！遼餉、剿餉已預(yù)征至崇禎五年！各地拖欠嚴(yán)重！籌措遼東巨餉…臣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朱小明煩躁踱步。他知道傅冠沒說謊，明末財政是絕癥。陜西賑災(zāi)靠“按揭買地”勉強應(yīng)付，遼東卻是個無底洞！

“預(yù)征到崇禎五年？！”朱小明猛地停步，難以置信，“這是要把老百姓骨頭里的油榨干！難怪流寇遍地！官逼民反！”他來自現(xiàn)代，知道竭澤而漁的后果，可眼下似乎別無他法？

“陛下息怒！九邊百萬將士，人吃馬嚼，耗費巨萬！遼東戰(zhàn)事更是金山銀海！不加征…兵如何養(yǎng)？關(guān)如何守？”傅冠連連叩頭。

“守個屁！”朱小明邪火直沖腦門，“加征！加得老百姓活不下去全當(dāng)流寇！建奴沒來，自己先玩死自己！”他想起歷史上明末三餉的摧殘，頭皮發(fā)麻。

暖閣死寂，只有傅冠啜泣。王承恩大氣不敢出。殿外響起清朗而疲憊的聲音：“臣，周遇吉，求見陛下！”

周遇吉風(fēng)塵仆仆走入，臉色蒼白帶傷，眼神卻堅定。他看了一眼傅冠和面色鐵青的皇帝，行禮道：“臣掛念陛下安危，兼有要事稟報，星夜兼程趕回。聽聞陛下為遼東軍餉憂心，臣斗膽進(jìn)言，或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

“快說！”朱小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周遇吉深吸一口氣：“加征百姓，無異剜肉補瘡，飲鴆止渴！當(dāng)效仿陛下處置陜賑之智！與其竭澤而漁于民，不如勸諭天下富戶巨賈、勛貴宗室，捐輸助餉！”

“捐輸助餉？”朱小明和傅冠同時一愣。

“正是！”周遇吉言辭懇切，“天下財富，十之七八聚于豪富之家！值此社稷危難，匹夫有責(zé)，何況他們？朝廷頒旨昭告，凡捐輸者，按數(shù)額予褒獎！賜爵位（虛銜）、授榮銜（義民、鄉(xiāng)賢）、立牌坊旌表、減免部分商稅徭役！更承諾遼東平定后優(yōu)先償還！此乃取富濟國，共渡時艱之良策！”

朱小明心頭劇震！這不就是變相的“眾籌”？用榮譽和未來承諾（空頭支票），換取富人的真金白銀！和他搞“按揭買地”錢莊思路如出一轍！對象從荒地變成了“愛國榮譽”！

“妙啊！”朱小明一拍大腿，眼放光芒，“周卿家！此策甚妙！取富濟國…好一個取富濟國！”他仿佛看到生路。

傅冠也燃起希望。憑什么國難當(dāng)頭總是盤剝小民？讓老爺們也出血！

“陛下！”周遇吉趁熱打鐵，“此策關(guān)鍵兩點！其一，陛下親自下旨昭示天下！其二…必須有表率！”他目光灼灼，“陛下可愿…先從內(nèi)帑捐輸，以為天下倡？！”

內(nèi)帑？朱小明嘴角抽搐。他的內(nèi)帑也是空的！但皇帝不帶頭，誰肯掏錢？

“好！”朱小明破釜沉舟，“王承恩！清點內(nèi)帑！能拿多少拿多少！朕帶頭捐輸五萬兩！”

王承恩心里叫苦，萬歲爺內(nèi)帑有沒有五萬兩都是問題！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下。

朱小明轉(zhuǎn)向傅冠：“傅尚書！立刻會同內(nèi)閣擬旨！將‘捐輸助餉’明發(fā)天下！措辭懇切，說清利害！告訴他們，覆巢之下無完卵！建奴破關(guān)，他們的家財就是給建奴的嫁妝！把給捐輸者的好處寫明白！爵位、榮銜、旌表、免稅…要讓他們覺得捐得值！”

“臣遵旨！”傅冠如打雞血，連滾爬爬告退。

暖閣只剩朱小明、周遇吉和王承恩。朱小明看周遇吉臉色：“周卿家，辛苦。你的傷…”

“謝陛下，臣無礙。”周遇吉拱手，隨即凝重道，“陛下，捐輸恐阻力重重。豪富未必都如李萬財般‘赤誠’。且…遼東方面…”他壓低聲音，“臣在陜西截獲密信殘片，語焉不詳，但指向遼東某些將領(lǐng)或與關(guān)外有異常聯(lián)絡(luò)！皇太極此時稱帝，恐有更大圖謀！陛下不得不防！”

朱小明心猛地一沉。又是遼東！又是將領(lǐng)不穩(wěn)！按下葫蘆浮起瓢！他疲憊揉眉心：“朕知道了。駱養(yǎng)性在查。周卿家先休養(yǎng)，捐輸還需你費心?！?/p>

周遇吉告退。朱小明看著王承恩捧來的、象征性裝著幾塊金錠銀票的托盤，再看看“捐輸助餉”圣旨草稿，苦笑自嘲：“捐輸…表率…王伴伴，朕這五萬兩‘巨款’…能換來多少真金白銀？那些老爺們…是愿為國分憂？還是…等著看朕笑話？”

圣旨明發(fā)天下。皇帝帶頭捐輸五萬兩內(nèi)帑的消息，如巨石入湖，激起千層浪！

朝野議論紛紛。清流士紳，有人贊陛下圣明體恤民艱；有人嗤為變相勒索，與民（豪民）爭利，有失體統(tǒng)！

真正的風(fēng)暴在勛貴外戚、富商巨賈間醞釀。他們掂量著圣旨上誘人的“爵位”、“榮銜”、“旌表”許諾和口袋里的銀子，眼神閃爍。是慷慨解囊博美名和未來實惠？還是哭窮裝傻一毛不拔？

尤其京城那些與信王有瓜葛未清算的勛貴，及根基深厚、盤根錯節(jié)的豪商，暗中串聯(lián)?；实圻@“捐輸”的刀子，會不會砍到自己？是救國良策？還是…皇帝缺錢，變著法子割肉？

一場圍繞“錢袋子”的無聲較量，在皇帝帶頭“哭窮”下悄然拉開序幕。朱小明這“捐輸助餉”的救命稻草，是甘霖，還是點燃更大矛盾的導(dǎo)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