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聲從宮墻外傳進來,悶悶的,像是敲在人心上。御書房里,燭火搖曳,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冰冷的墻壁上,微微晃動,像鬼影似的。
龍涎香的青煙裊裊上升,盤旋著,散發(fā)出一股幽遠而神秘的香氣??蛇@香氣壓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從謝景瀾身上傳來,若有若無,卻像針一樣扎著蕭煜的鼻子。
蕭煜的手還抓著謝景瀾的手腕,很緊,指尖都有些發(fā)白。他能感覺到謝景瀾手腕上溫熱的皮膚,還有那輕微的、沉穩(wěn)的脈搏跳動。一下,又一下,很有力,不像個快死的人,更不像個該被他殺掉的人。
"松開。"謝景瀾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疲憊,還有點沙啞。他沒有用力掙扎,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就像說"天要亮了"一樣自然。
蕭煜沒松。他看著謝景瀾的臉,那張總是沒什么表情,眼神冷得像冰的臉,此刻在跳躍的燭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看到謝景瀾眼角的細紋,看到他緊抿的嘴唇,看到他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的臉色。
"為什么?"蕭煜的聲音在發(fā)抖,他自己都能聽出來。他想問的太多了。為什么血詔上寫著要殺你?為什么你一直瞞著我?為什么父皇要這樣對你?為什么你還要護著我?
謝景瀾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不是要掰開他的手,而是伸到他眼前,然后,輕輕一卷,將自己帶血的常服袖子卷了上去。
蕭煜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
謝景瀾的小臂上,纏著一圈白色的布條,布條上滲出了暗紅的血跡,顯然傷口還沒止住血。布條有些松了,隨著他的動作,微微下滑,露出了傷口的邊緣——那是一個猙獰的、還在往外滲血的刀口,皮肉外翻著,看著就疼。
"看見了?"謝景瀾的聲音依舊平靜,"昨夜入宮,不是殺人,是挨了一刀。"
蕭煜的手指猛地一顫,抓著謝景瀾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松。他想起周顯說的"攝政王帶血入宮",想起自己當時心里那一閃而過的懷疑和厭惡。原來,那血是他自己的。
"血詔。"謝景瀾沒有看他,目光轉(zhuǎn)向龍案上那卷明黃色的布帛,聲音低沉,"你再看看。"
蕭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卷血詔靜靜地躺在龍案上,上面"殺謝景瀾"四個大字,是父皇的筆跡,力透紙背,帶著一種決絕的氣勢。血已經(jīng)干了,變成了暗紅色,看著有點刺眼。
他慢慢地松開謝景瀾的手,一步步走到龍案前,伸出顫抖的手指,拿起了那卷血詔。觸手還是有點粗糙,帶著陳舊的布料感。他盯著那四個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父皇為什么要殺謝景瀾?謝景瀾不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嗎?不是他臨終前托付輔佐自己的人嗎?
"陛下。"謝景瀾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很近,帶著一股淡淡的墨香,"拿近點,對著燭火。"
蕭煜疑惑地轉(zhuǎn)過身,看到謝景瀾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邊。他離得很近,蕭煜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還有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謝景瀾輕輕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