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手機(jī)站在教室門口,手心全是汗。窗外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我盯著屏幕上的匿名帖子,覺得胃里翻江倒海。
"林溪?"蘇曉曉拉了拉我的袖子,"你臉色好差。"
我沒說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廊上空蕩蕩的,腳步聲在耳邊回響。我快步往校門口跑,顧言澤說他在等我,可我現(xiàn)在只想立刻見到他。
奶茶店門口空無一人。
我站在原地喘著氣,心跳得厲害。他明明說好要等我的,怎么不見了?
"林溪!"
我猛地回頭,看見他從馬路對面跑過來,手里還拿著兩杯奶茶。他的臉色比昨天更蒼白了,黑眼圈深得嚇人。
"你怎么跑這么快?"他喘著氣問,把一杯奶茶塞給我,"不是說好等你的嗎?"
我沒接奶茶,抬頭看著他:"顧言澤,你媽媽……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愣了一下,眼神閃躲:"沒事的,都說了別信那些謠言。"
"可我說不信你能信嗎?"我抓住他的手腕,"你總說不想讓我擔(dān)心,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瞞著我,我才更擔(dān)心!"
他想抽回手,卻被我抓得更緊。奶茶灑了一點出來,順著杯沿滴在他手上。
"林溪……"他聲音發(fā)顫,"求你別問了。"
"不行。"我搖頭,"我是你女朋友,我有權(quán)知道真相。你媽現(xiàn)在在ICU,是不是因為癌癥轉(zhuǎn)移了?是不是三年前那場車禍留下的后遺癥?"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繼續(xù)說:"你說你爸想放棄治療,是不是真的?還有你那個弟弟……你們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終于甩開我的手,背過身去:"這些事跟你沒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我繞到他面前,"你每天做噩夢,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做的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哪天一覺醒來,我就不見了是不是?可你有沒有想過,真正讓我想逃的是你這副拒人千里的樣子?"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掙扎也有痛苦。
"你總是這樣。"我吸了吸鼻子,"遇到事就自己扛著,以為不說出來就沒人會擔(dān)心??赡阒恢?,你越這樣,我越害怕?"
他伸手想摸我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對不起,我只是……"
"別再說對不起了。"我打斷他,"你要是真想讓我安心,就把實情告訴我。我不需要你騙我,也不需要你保護(hù)我。我只想和你一起面對這些事。"
他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我媽肝癌晚期,已經(jīng)擴(kuò)散了。三年前車禍的時候,內(nèi)臟就有損傷,但當(dāng)時沒查出來。后來檢查出癌癥,我爸就說治不好就不治了??晌覌屚低岛灹宿D(zhuǎn)院同意書,想趁著最后這段時間,讓我好好準(zhǔn)備高考。"
我聽得眼眶發(fā)酸:"那你爸呢?他怎么會同意?"
"他不同意。"顧言澤冷笑一聲,"所以他故意泄露我媽的病情,想讓我放棄治療,回家照顧她。可他忘了,我媽才是病人,而我不是。"
我撲進(jìn)他懷里,抱著他單薄的身體:"那你就更要好好讀書,考出去。你媽的愿望是看到你上大學(xué),不是嗎?"
他輕輕摟住我:"可我不想離開你。"
"你當(dāng)然要走。"我戳他,"北邊的醫(yī)院條件更好,說不定還能找到新藥。而且你不是答應(yīng)我要回來考同一所大學(xué)嗎?"
他低頭看我,眼神有點痛:"可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你。"
"那就想啊。"我仰起頭,"你不是說夢見我穿著婚紗了嗎?那就繼續(xù)做這種夢好了。等你回來,我穿給你看。"
他笑了,笑得很苦:"你這個人怎么老是這么會撩?"
"是你太好騙。"我踮起腳尖,幫他擦掉手上的奶茶,"下次記得,我最討厭別人瞞著我。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要告訴我,好嗎?"
他點頭,忽然把我摟得更緊:"林溪,謝謝你一直都在。"
"廢話。"我拍拍他后背,"你是我的人,我當(dāng)然不會走。"
我們抱了很久,直到上課鈴響起才分開。
那天晚上我做了雞湯,裝進(jìn)保溫桶里。顧言澤說他要去醫(yī)院陪床,我就提著桶去了醫(yī)院。
他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打電話,看見我,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我把保溫桶遞給他:"趁熱喝,今晚一定要做個好夢。"
他接過保溫桶,卻沒有立刻喝:"你先回去吧,晚了不安全。"
"不行。"我叉腰,"我得看著你喝完。"
他無奈地笑了笑,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燈光下他的臉色比平時更白,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你今天吃藥了嗎?"我問他。
他搖頭:"早上忘了。"
"騙子。"我從包里掏出一瓶水,"快吃。"
他接過藥片,卻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你怎么了?"我慌了神,伸手扶住他。
他靠在墻上,呼吸急促:"沒事……低血糖而已。"
我趕緊從包里翻出一塊巧克力,掰開他的嘴塞進(jìn)去。他咬了幾下,臉色慢慢緩過來。
"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我瞪他,"不是說好要按時吃飯睡覺嗎?"
他虛弱地笑:"對不起,這兩天醫(yī)院的事太多了。"
"那你更要照顧好自己。"我戳他,"不然誰來照顧你媽?"
他看著我,眼神有點濕:"林溪,你真好。"
"廢話。"我推他一把,"你再不聽話,我就天天往你書包里塞藥。"
他笑起來,眼角彎成月牙:"遵命,嫂子。"
"誰允許你這么叫了?"我紅著臉拍他。
他卻突然正色起來:"林溪,我可能要去外地治療一段時間。"
我心里一空:"什么意思?"
"有個專家在北邊。"他說,"我媽的情況需要轉(zhuǎn)院。"
"那……"我咽了口口水,"你要跟著去?"
他點頭:"可能要幾個月。"
我強(qiáng)忍著眼淚:"那正好,我可以好好學(xué)習(xí),等你回來考同一所大學(xué)。"
他忽然緊緊抱住我:"林溪,我舍不得你。"
"我知道。"我把臉埋在他胸前,"我也舍不得你。"
他放開我,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盒子:"給你的。"
我打開,里面是條銀鏈,吊墜是個小小的保溫桶造型。
"你……"我哭笑不得,"這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普通保溫桶。"他說,"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你用來裝便當(dāng)?shù)哪莻€。"
我愣?。?你還留著?"
他點頭:"我一直帶著它,就像帶著你的一部分。"
我鼻尖發(fā)酸:"你說話怎么這么會撩?"
他笑了笑,伸手幫我戴上項鏈:"等我回來。"
我摸著胸前的吊墜,點頭:"好。"
我們走出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晴了。月亮從云層后面探出頭來,灑下一地清輝。
顧言澤送我到樓底下,忽然拉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問他。
他看著我,眼神有點猶豫,然后慢慢靠近。我心跳漏了一拍,他卻只是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
"明天見。"他說。
"嗯。"我點頭,轉(zhuǎn)身進(jìn)樓。
走到家門口,我摸出手機(jī),發(fā)現(xiàn)有條未讀消息。打開一看,是顧言澤發(fā)來的:
【林溪,我今晚一定做個好夢?!?/p>
我回復(fù):"夢到我喂你喝湯?"
很快收到回復(fù):"夢到你穿著白大褂,說我是你的病人。"
我笑著回他:"那你可得乖乖聽話。"
他發(fā)了個笑臉:"遵命,醫(yī)生小姐。"
我把手機(jī)放進(jìn)包里,摸到胸前的保溫桶吊墜。金屬還帶著體溫,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我在家門口看到了顧言澤。他手里拿著兩杯奶茶,看起來精神比昨天好了些。
"你怎么來了?"我問他。
他把奶茶遞給我:"最后一次送你上學(xué)。"
我接過奶茶,吸管戳破奶蓋的瞬間,甜香混著茶味涌上來。和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一樣。
"你什么時候走?"我問。
"下周。"他說,"等我媽情況穩(wěn)定。"
我點點頭,我們并肩走向?qū)W校。晨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晃動,他的步伐很輕,像是怕驚擾什么。
"你昨晚睡得怎么樣?"我問他。
他腳步頓了一下:"做了個新夢。"
"這次呢?"我側(cè)頭看他。
他看著我,眼神有點亮:"夢見你穿著婚紗,說要照顧我一輩子。"
我臉一熱:"你這個人怎么老是做這種夢?"
他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讓我心里突然有點慌。這家伙笑起來真的很漂亮,像是冬天里開出的第一朵花。
上課鈴響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喝了半杯奶茶。我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里有點不安。但轉(zhuǎn)念一想,北邊的醫(yī)院應(yīng)該有更好的治療條件。
放學(xué)后,我把最后一份便當(dāng)放進(jìn)保溫桶。媽在廚房問:"他真的要走?"
"嗯。"我說,"為了他媽媽。"
媽嘆了口氣:"這孩子,不容易。"
我收拾書包準(zhǔn)備離開,路過奶茶店時,顧言澤果然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他手里拿著兩杯奶茶,看見我,笑了。
"你又來這么早?"我問他。
"怕你找不到我。"他遞給我一杯奶茶,"少糖。"
我接過,喝了一口,甜度剛好。
"你昨晚……"我猶豫了一下,"夢到我了嗎?"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夢見了,這次我們在醫(yī)院的走廊上。"
我愣住。
"你穿著白大褂,說我是你的病人。"他說,"然后喂我喝湯。"
我臉更熱了:"你怎么老是做這種夢?"
他笑了,嘴角微揚:"因為是你啊。"
我們并肩走進(jìn)校門,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正要轉(zhuǎn)身進(jìn)教室,突然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言澤猛地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擋在門口。
我看見蘇曉曉跑過來,臉上帶著焦急。
"林溪!"她喘著氣,"你快去看看貼吧!"
我攥著奶茶杯的手指驟然收緊,吸管在杯壁上戳出一道裂痕。蘇曉曉喘著粗氣撞到我面前,劉海都被汗浸濕了。
"貼吧有人發(fā)帖說顧言澤……說他……"她話沒說完就瞥了眼站在門口的顧言澤,聲音卡在喉嚨里。
我回頭看顧言澤,他正低頭擦拭手背上的奶茶漬,睫毛在臉上投下細(xì)碎陰影。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微微發(fā)著抖。
"說什么?"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蘇曉曉咬住嘴唇,拽著我往樓梯口走:"你先別激動,帖子馬上就要被刪了……"
"說清楚。"我甩開她的手,指甲掐進(jìn)掌心。
她急得眼圈都紅了:"有人說顧言澤根本不是陪你去醫(yī)院,是他在住院!還附了照片,說是昨天在腫瘤科拍到的……"
我猛地轉(zhuǎn)身沖回教室門口,顧言澤已經(jīng)不見了。他的奶茶杯孤零零躺在地上,奶白色液體在地上蜿蜒成扭曲的線。
"顧言澤!"我在走廊上狂奔,校服擦過消防栓時發(fā)出刺啦聲響。
醫(yī)務(wù)室、實驗樓、天臺,每個角落都空蕩蕩的。直到跑進(jìn)后院小樹林,才看見他蹲在花壇邊。白瓷杯碎片在他腳下閃著冷光,那是我們上周一起種多肉的小盆。
"你怎么……"我喘著氣蹲下來,發(fā)現(xiàn)他在撿地上的藥片。
有幾粒沾了泥土,他用袖子擦了又擦。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顧言澤,看著我。"我掰過他的臉,看見他瞳孔里跳動著不正常的光亮。
他忽然笑了,笑得嘴角都在抖:"林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連藥片都拿不穩(wěn)。"
我伸手要接藥瓶,他卻攥得死緊。冰涼的塑料外殼貼著手心,能摸到他突突跳動的脈搏。
"這不是你的藥對不對?"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你給我說實話,到底誰在住院?"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捂住嘴的手指縫里透出暗紅。我整個人都僵住了,血滴在他校服第二顆紐扣上,慢慢暈開成深色污漬。
"現(xiàn)在你知道了。"他擦掉嘴角血跡,眼神亮得嚇人,"所以求你,離我遠(yuǎn)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