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木辛已是凌晨,警察直接讓師弟開到凌整所在轄區(qū)的派出所。
“你好,我是元山市刑警支隊陳拾元,這是跨區(qū)協(xié)調的批準證明,我需要一個人的詳細資料?!?/p>
早上,兩人在凌整樓下隨便選了家米粉店嗦粉。
“師姐,今天我盯梢外加打探消息...”師弟沒吃飽,又喊了碗二兩牛肉肥腸清紅湯米粉,發(fā)現(xiàn)警察面前一動未動的粉,敲敲警察手邊的桌子,“嘛呢?”
警察從電腦面前抬頭:“你說什么?”
終于輪到師弟嘆氣,怪不得師父再三囑咐,一定要看住警察好好吃飯,果然,工作起來不要命:“你粉坨了?!?/p>
“哦?!?/p>
“快吃?!?/p>
“哦?!?/p>
警察拿起筷子,視線一直盯在電腦屏幕上,連師弟把她面前的粉端走換了一碗都不知道。
晚上,師弟簡單向警察匯報:“凌整是程序員,在家辦公,生活簡單,每日定點晚飯后在小區(qū)遛狗,平時沒什么愛好,休假的時候偶爾和小區(qū)里的老大爺下棋,平時沉默寡言,不擅與人交流,沒有女朋友,問就是喪妻,別人給他介紹女朋友也推脫,認識他的人都贊他是個長情的好男人。”
“喪妻?長情?”警察終于舍得從電腦屏幕移開目光,“他已婚?”
“系統(tǒng)戶籍上顯示未婚?!?/p>
“死的哪一個是他未婚妻?”
師弟搖頭:“沒聽說他談過戀愛。”
“以前的事,這邊的人肯定不知道?!本鞂|西發(fā)給師妹,硬盤備份,合上電腦,“走,我們去會一會這位長情家?!?/p>
“???”師弟試圖拉住警察,“這么晚了,不好吧。”
“才十點,正是靈感泉涌的好時機?!?/p>
叮咚。
凌整的聲音從門后響起:“哪位?”
警察拿出證件:“你好,我是元山市刑警支隊陳拾元,有起案件需要您協(xié)助調查?!?/p>
許是在確認,凌整過了會兒才打開房門:“請進?!?/p>
房間裝修簡約,明亮的淡黃色,看起來朝氣蓬勃,與凌整禁欲的氣質并不相符。
“凌先生喜歡藍色?!?/p>
凌整遞上兩瓶礦泉水:“陳警官怎么知道?”
警察指著屋內的一些物件:“這些平常用不上的擺件,是同一色系的藍色,這種藍色,可不好找?!?/p>
凌整禮貌微笑:“陳警官真觀察入微,不愧是吃這碗飯的人?!?/p>
“過獎?!?/p>
“請問具體什么事需要我配合?”
師弟拿出一份文件袋,直接進入主題:“不知凌先生是否記得十年前的元山高中校園暴力致人死亡案件?”
凌整上翹的嘴角微僵:“記得?!?/p>
“您可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記得。”
“還請仔細描述一下。”
凌整拒絕:“當初做筆錄時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去翻卷宗即可?!?/p>
“還請配合。”
凌整沉默良久,師弟呼嚕扯得飛起,他才開口,聲音干澀:“我只說最后一次。”
看著警察手中亮燈的錄音筆,凌整垂下眼,將當年他所見的事娓娓道來。
十年前的冬月初一。
凌整被爸媽狠狠打了一頓,若不是快月考了,他爸媽不一定會放他出來,有些事請不能和田巧他們說,凌整郁悶得很,碰巧遇到了葉縷清,他索性豁出去了,拉著葉縷清在操場上邊散步邊說自己的事。
正說著,葉縷清接到宋徵的電話,說田巧發(fā)瘋了。
電話里轟轟作響,聽不真切,兩人怕出事,急匆匆跑去廢棄的教學樓,當時下著小雨,兩人到時只看到田巧掐著宋徵的脖子將人抵在欄桿上,雙眼猩紅,嚷著“要死一起死”“賠命”之類的話,兩人趕緊將人拉開。
怒火上頭的田巧力氣大得很,拉架以葉縷清摔倒為結局,雨勢漸漸增大,田巧被雨水澆得清醒,到了醫(yī)院,凌整去給三人掛號。
處理完傷口先送葉縷清回家,三人住在同一片區(qū),在送宋田二人的路上,凌整問宋徵和田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兩人這時候倒是團結一致,閉口不答,看著宋徵進了家門,凌整拉著田巧走進一處小巷子里盤問,田巧一直躲避著他的眼睛,死死咬著唇。
凌整爸下班看到凌整沒有按照約定回家,氣得拽著凌整的耳朵往家走,凌整只來得及回頭看田巧一眼,就那一眼,凌整覺得田巧非常不對勁。
他乞求爸媽放他出去,田巧可能會出事,他爸媽不放,手機也被沒收了,凌整只能趁爸媽睡著后從窗戶跳下去,還好,二樓而已,只是崴了腳。
凌整偷偷翻進田巧的房間,沒有人,手機靜靜放在書桌上,田巧手機癮可大了,怎么可能不帶手機就出門,何況大半夜的?
凌整用田巧的手機給宋徵打電話,雖然兩人不對付,但他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最了解田巧的,只有宋徵。
可是,宋徵的手機也打不通。
凌整邊找人邊打電話,電話都快沒電了,焦急上頭時葉縷清的電話過來了,說宋徵跟著田巧去了郊區(qū),感覺兩人可能會出事,凌整距離郊區(qū)的爛尾樓近,讓凌整趕緊從家里過去。
凌整是最后一個到的,他沒看到宋田兩人,抓著人問。
天色還沒那么亮,大雨嘩嘩地下,淋在所有人的臉上,分不清那到底是雨還是淚,但凌整看到每個人眼底的恨意,一瞬間,心中拔涼。
警察問道:“你看了什么?”
“宋徵和田巧全身赤裸躺在泥水里...”凌整被迫重新撕開傷口,雙手抱頭躬身,“我知道,我們之中,有人殺了他倆。”
“誰?”
凌整只知道搖頭,聲音甕聲甕氣:“我不知道...不知道...”
警察拋出問題:“現(xiàn)在活著的人只有三個,你,江遠谷,秦知書,你覺得誰是兇手?”
凌整瞬間抬頭,瞳孔縮小,眼里滿是震驚,不像演的:“什么,其他人呢?”
“都死了。”警察微微瞇眼,“你不知道?”
凌整心神晃動:“我不知道...”
警察瞅準機會:“那個人為何殺害宋徵和田巧?”
“我不知道...”
“你為什么肯定是你們中的人殺了他們?”
“我的事,是六人中的一個告訴我爸媽的?!?/p>
“你的什么事?”
“私事,不方便透露?!?/p>
“為什么你的事能讓你肯定是你們中的人殺了他們?”
“因為...因為...因為那個人在報復,純粹的報復?!?/p>
“為什么這樣說?”
“我們九個一起立誓,永遠永遠在一起,為了維持這個誓言,各自在紙條上寫一件自己內心深處最隱蔽的秘密,混在一起抓鬮,誰都不知道自己選的誰的,誰又拿到自己,只要有一個人選擇離開我們,就可以選擇將對方的秘密說出去,已作懲罰?!?/p>
明明說好的永遠在一起,總有人會食言。
“所以其中一個人將混社會的田巧視為背叛者,公開田巧的秘密,也就是田巧吸毒,世界上只有宋徵最希望他回歸以前的生活,所以田巧覺得是宋徵說出了他的秘密,對宋徵懷恨在心,打算殺了宋徵?”
“不是,田巧沒有吸毒。”
只聽進去了這一句,警察挑眉:“你怎么確定?”
凌整整個人陷進沙發(fā),頭埋進膝間,痛苦蜷縮:“我不知道?!?/p>
“你的秘密被公開,說明你也背叛了隊伍。”
“我沒有!”
“你的秘密是什么?你做了什么,讓那個人選擇懲罰你?是否是你父母關你在家的原因?”
“我沒有,那只是一場誤會!”凌整雙眼猩紅,“田巧自暴自棄,爆出了他手中別人的秘密,連鎖反應,所有人的秘密都被公開,一切都是因為田巧,只要田巧不作妖,秘密就不會被公開,有人恨田巧,想殺了他!”
“所以是你恨田巧,于是殺了他?!?/p>
“不是!我沒有殺田巧!”
警察換了個話題:“為什么不提前告訴家長?”
凌整腦袋沒轉彎:“秦知書說田巧在外面混的事雖然家長已經知道了,但他們不清楚全部,宋徵是為了讓田巧回頭,悄悄跟去的,也許能趁機端了帶壞田巧的那窩混混,到時候方便兩人解開誤會,家長來參上一腳的話兩人之間的矛盾可能會更深?!?/p>
“田巧在外面還有什么事?”
“打架斗毆。”
警察補充:“還有吸毒?!?/p>
凌整反應很激烈:“沒有!田巧沒有吸毒!”
“但田巧和宋徵的體內都檢測到了毒品成分?!?/p>
“不可能!”
“好的,你別激動?!?/p>
警察給凌整遞上水,緩緩。
“誰第一個到達案發(fā)現(xiàn)場?”
“葉縷清。”
“第二個呢?”
“秦知書?!?/p>
“第三個呢?”
“周彩藝?!?/p>
警察眼神犀利:“你最后一個到的,怎么知道?”
凌整明顯愣住,下意識重復:“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