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出去透透氣吧，說著我起身出門，一路無阻，過路的婢女小廝全都對我恭恭敬敬，一些嘴碎的小宮女小聲的議論著我

　　“看到了嗎，她是陛下親自從民間帶回來的，與陛下同吃同住，剛剛彩霞姐姐還看見她和陛下抱在一起呢…”

　　“誰不知道我們陛下喜怒無常，從來沒有后宮啊”

　　“那可是專寵…”

　　這是走來了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子斜眼倪著那些小宮女呵斥道：“敢在背后嚼貴人舌根，當心你們的舌頭?！?/p>

　　“真有意思，沒想到我還能裝把大的?！蔽倚南?。

　　路過一個小花園，走到一個拐角處，聽到一些聲音。

　　“你需要本大俠的救助嗎，姑娘。謝謝大俠。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小六?！?/p>

　　……好一個自言自語

我腳步放得很輕，還是踩到了一截枯枝，“咔嚓”一聲脆響。

墻角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驚弓之鳥般彈了起來，慌亂地轉(zhuǎn)過身。看清是我，她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瞬間褪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膝蓋一軟就要往下跪：“奴、奴婢見過貴人！”

“起來，”我伸手虛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她下意識往身后藏的手上，那里緊攥著兩個剛捏好的小泥人，粗糙的線條，還帶著濕軟的泥土氣息，“做什么呢？”

小六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迅速垂下頭，聲音細若蚊吶：“回貴人的話，奴婢……奴婢在玩泥人?！彼龜傞_手掌，那兩個小小的泥人歪歪扭扭地躺在掌心，一個叉著腰，一個垂著手，簡陋得可憐，卻也透著笨拙的童趣。

到底是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我笑了笑，沒再追問，正想轉(zhuǎn)身離開，腦后忽然一緊，幾縷不聽話的卷發(fā)竟被旁逸斜出的枯枝牢牢鉤住了。我試著輕輕拽了拽，那纏結(jié)的枯枝反而勒得更緊，牽扯著頭皮一陣發(fā)痛。

“貴人別動！”小六急忙上前，聲音里沒了剛才的驚惶，反倒添了絲不易察覺的鎮(zhèn)定。她小心翼翼地湊近，纖細冰涼的手指帶著泥土的微腥氣，在我發(fā)間靈巧地穿梭，耐心地解開那些頑固的糾纏。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妥帖。

發(fā)絲終于脫離束縛，垂落肩頭。小六松了口氣，退后半步，依舊垂著頭，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

“謝了，”我理了理頭發(fā)，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在蒼白臉頰上投下兩小片陰影，心頭那點因偷聽而起的尷尬，莫名被一種更深的孤寂感替代?！耙院髣e總低著頭，也別總自稱奴婢了，這里沒旁人?！?/p>

說罷我順手拿出從黃金藤那里搞到的烤鴨（我的黃金藤升級了，可以結(jié)肉類了，畢竟這里的食物屬實有點寡淡）

“ 你吃了嗎”我問

“還，還沒。”她說

“吶，以后和我一起吃?！?/p>

小六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盛滿怯意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像受驚的小鹿，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么，最后卻用力點了點頭，眼圈卻微微泛了紅。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做完分內(nèi)的灑掃，小六便會悄悄溜到偏殿后的小院角落。那里有棵半枯的老梅樹，虬結(jié)的樹根旁堆著她從各處小心刮來的、顏色深淺不一的泥土。我有時會坐在旁邊廊下的石階上，看著她專注地揉捏著泥團，指尖翻飛，掰著餅干投喂。

“貴人，”有一天，夕陽的金光透過稀疏的梅枝，灑在她沾了泥點的側(cè)臉上，她捏著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泥人，聲音輕輕的，像怕驚擾了什么，“您看……像不像？”她把泥人舉到我眼前，眉眼彎彎，依稀能看出幾分她自己的影子。

“像。”我接過那還帶著她掌心微溫的小泥人，指尖拂過那粗糙卻用心的發(fā)髻，“手真巧?！?/p>

小六靦腆地笑了，露出一點點細白的牙。她低頭繼續(xù)揉著另一團泥，沉默了一會兒，那點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薄霧?！拔叶恪蟮哪嗳丝珊昧耍彼穆曇舻土讼氯?，帶著一種遙遠的懷念，“她手可巧了，捏什么像什么，能賣錢……給我抓藥……”

我看著她微微顫抖的指尖，沒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夕陽的余暉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我家……有六個丫頭，”她開始掰手指，動作很慢，仿佛每掰開一根都需要極大的力氣，“我是老六。三個親姐姐，兩個……是外頭生的?！彼D了頓，聲音澀得發(fā)緊，“本來那兩個……生下來就該丟河里的……我娘心軟，抱了回來，當親生的養(yǎng)……可家里窮啊……爹后來迷上了賭……”

她捏泥人的手停了下來，無意識地摳著泥塊邊緣。那點泥土在她指縫里被碾成細碎的粉末，簌簌落下。

“爹輸狠了，就把那兩個姐姐……賣去了青樓……大姐最能干，會照顧爹，爹把她留下了，后來也嫁得遠……二姐身子弱，總病著，可她手最巧，就靠捏泥人，也能給家里掙點藥錢……爹也就……留了她一陣子……”她的聲音哽住了，帶著濃重的鼻音，“可二姐……還是病死了……她走前死死抱著我，說‘小六得活’……爹為了還賭債，最后還是……把我賣進來了……”

最后一根手指被她用力攥緊在手心里，骨節(jié)發(fā)白。夕陽徹底沉了下去，小院的光線驟然昏暗，將她單薄的身影勾勒得更加伶仃。她沒哭，只是低著頭，肩膀微微抽動，整個人縮在巨大的、無形的陰影里。

我心里一陣酸楚，半晌我伸出手，輕輕落在她瘦削的肩頭。那肩膀冰涼，帶著微微的顫抖。我拿起一根掉在地上的小樹枝，輕輕碰了碰她手邊一個剛捏好、還未干透的小泥人：“這里，鼻子是不是可以再挺一點？”

小六猛地抬起頭，盈滿淚水的眼睛里帶著茫然和一絲難以置信。我輕輕試去她眼角的淚珠。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那根小小的樹枝，遲疑著，最終還是接了過去，顫抖著在那小泥人的鼻梁處，小心翼翼地添了一點點泥。

‘明天就是十五了’想到這我不由得看了看腕間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