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別墅在晨曦中宛如一座森冷的陵墓。一夜風(fēng)雨過后,庭院里散落著殘枝敗葉,更添幾分蕭索。我和陳教官的侄女——她讓我叫她小雅——潛伏在圍墻外的灌木叢中,身上穿著從安全屋找來的深色工裝。
“別墅現(xiàn)在空著,但安保系統(tǒng)肯定升級了?!毙⊙耪{(diào)試著手中的信號干擾器,屏幕上的紅光閃爍不定,“周世坤帶著核心團隊去了城里的研究所,為國際代表團做準(zhǔn)備。我們最多有兩小時?!?/p>
我緊了緊背包的帶子,里面裝著簡易開鎖工具、陳教官給的微型攝像頭,還有那把只剩三發(fā)子彈的手槍。陸淮之被留在安全屋,由小雅信任的醫(yī)生照看。離開時他仍在昏睡,但眉宇間似乎籠罩著一層不屬于他的陰郁。陳教官的話在我腦中回響:“記憶侵蝕開始了...他可能會變成另一個人...”
“準(zhǔn)備好了?”小雅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我深吸一口氣,點頭。她按下干擾器,圍墻上的監(jiān)控探頭紅燈瞬間熄滅。我們像兩道影子般翻過圍墻,落在濕漉漉的草坪上。別墅的后門虛掩著——這是小雅通過內(nèi)線得知的保潔通道。
“密室入口在主書房,壁爐后面?!毙⊙艍旱吐曇簦I(lǐng)著我穿過空曠的廚房和走廊??諝庵袣埩糁墓琵埶叮侵苁览T用的那款,讓我胃里一陣翻攪。
書房厚重的木門無聲開啟。巨大的紅木書桌,高聳的書柜,還有那個占據(jù)了整面墻的歐式壁爐。一切都顯得莊重而壓抑。
“就是這里?!毙⊙趴觳阶叩奖跔t右側(cè),摸索著第三塊雕花護壁板。她用力一按,伴隨著輕微的機括聲,壁爐連同后面的一整塊墻壁緩緩向內(nèi)旋轉(zhuǎn),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散發(fā)著陳年紙張和灰塵的味道。
“密碼門在里面?!毙⊙胚f給我一個微型手電和開鎖工具,“我在這里望風(fēng),有任何情況耳麥聯(lián)系。”
我接過工具,心跳如擂鼓。踏入密室的瞬間,身后的暗門無聲關(guān)閉,將我與外界隔絕。手電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一條狹窄向下的石階。空氣冰冷潮濕,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藥水味。
石階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門,上面嵌著復(fù)雜的電子密碼鎖和生物識別裝置。
“小雅,看到門了,生物識別怎么辦?”我對著耳麥低語。
“試試這個。”她傳來一組數(shù)字序列,“周世坤女兒生日的變位組合。至于生物識別...他應(yīng)該只錄入了自己的指紋和虹膜,沒辦法了,只能硬解電子鎖部分?!?/p>
我輸入那串?dāng)?shù)字,密碼鎖綠燈閃爍了幾下,卻依然緊閉。該死。我蹲下身,用開鎖工具小心地試探鎖芯結(jié)構(gòu)。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每一秒都像在燃燒。陸淮之痛苦的面容在我眼前閃過,還有母親病床上枯瘦的手...我必須拿到證據(jù)!
“喀嗒?!币宦曒p響,鎖芯終于松動。我用力推開沉重的合金門。
門后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這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賬房密室,更像一個...扭曲的紀念堂。房間不大,墻壁被深紅色的天鵝絨覆蓋。正中央供奉著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儒雅,笑容溫潤,眉眼間與陸淮之驚人地相似。
**周世平**。陸淮之的親生父親。
照片下方是一個玻璃展柜,里面陳列著幾件物品:一枚褪色的婚戒,一本翻開的日記,還有...一個老式的化學(xué)實驗室燒杯,杯底殘留著一點可疑的褐色痕跡。
而最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環(huán)繞著照片和展柜的...無數(shù)個玻璃罐。福爾馬林溶液中,懸浮著各種人體組織標(biāo)本:心臟、腎臟、甚至還有幾片明顯屬于大腦皮層的組織。每個罐子上都貼著標(biāo)簽,標(biāo)注著日期和編號。
周世坤這個瘋子!他竟然把兄長的遺物和這些可怕的實驗樣本放在一起!
我的目光鎖定在展柜里那本攤開的日記上。泛黃的紙頁上,一行清秀的字跡被聚光燈照亮:
**「3月12日,晴。坤弟今日神色異常,堅持要親自調(diào)試新到的實驗設(shè)備。我提醒他注意安全規(guī)程,他卻笑我太過謹慎。但愿是我多慮了?!?*
日期正是周世平夫婦車禍身亡的前一周!
心臟狂跳,我立刻掏出微型相機對著日記拍照。接著轉(zhuǎn)向展柜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保險箱。直覺告訴我,小雅說的“賬本”就在這里。保險箱是機械密碼鎖,我再次拿出工具,手指因緊張而微微發(fā)抖。
就在這時,耳麥里傳來小雅急促的警告:“晚星姐!有車回來了!不是周世坤的車牌,是輛黑色無牌的!快出來!”
我心頭一凜,手上動作更快。汗水滴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禳c,再快點!
“咔噠!”鎖開了!我猛地拉開保險箱門。里面沒有成捆的鈔票,只有幾份厚厚的文件和一個移動硬盤。
我一把將文件和硬盤塞進背包。轉(zhuǎn)身欲跑,目光卻被展柜里那個燒杯吸引。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這很重要。我用手肘猛地撞開展柜的玻璃(幸好沒有警報),抓起那個冰冷的燒杯塞進背包。
“他們進來了!三個人,有武器!我在引開他們,你快走!”小雅的聲音帶著槍聲的回音,接著耳麥里只剩刺耳的忙音!
糟了!我沖向密室入口,手剛碰到內(nèi)墻的開啟機關(guān),外面書房的門被猛地撞開了!沉重的腳步聲和低沉的交談聲傳來,越來越近!
“...老板說東西絕對不能落在警察手里...”
“...地下室好像有動靜...”
“...去檢查一下...”
我屏住呼吸,迅速關(guān)掉手電,緊貼在冰冷的暗門內(nèi)側(cè)。腳步聲停在了壁爐前!有人在摸索那塊雕花護壁板!
無處可逃!情急之下,我看向那些裝著標(biāo)本的玻璃罐。一個念頭閃過——雖然冒險,但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我迅速掏出包里的簡易煙霧彈(用楊雪留下的材料臨時做的),拔掉保險栓,用力砸向最遠處的一個標(biāo)本罐!
“哐當(dāng)!嗤——”
玻璃碎裂聲和煙霧噴射聲同時響起!刺鼻的白色煙霧瞬間彌漫開來!
“什么情況?!”
“有埋伏!”
“小心!”
外面的人顯然被驚動,一陣混亂的呼喊和拉動槍栓的聲音。趁著煙霧彌漫遮擋視線,我猛地按下暗門內(nèi)側(cè)的開啟機關(guān)。墻壁無聲旋轉(zhuǎn),我像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書房里煙霧彌漫,三個穿著黑衣的彪形大漢正緊張地舉槍四顧。我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們措手不及。離我最近的那個下意識調(diào)轉(zhuǎn)槍口——
“砰!”
槍聲震耳欲聾!子彈擦著我的肩膀飛過,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我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地撲向書桌后面,同時拔出自己的手槍。
“抓住她!”一個聲音怒吼。
子彈打在紅木桌面上,木屑紛飛。我蜷縮在桌后,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背包里的硬盤和燒杯硌得生疼。不能死在這里!陸淮之還在等我!母親還在等我!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探身,憑著感覺朝煙霧中人影晃動的方向連開兩槍!
“啊!”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倒下。
另外兩人的火力更猛了!子彈像雨點般傾瀉在書桌上。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我手臂發(fā)麻。手槍里只剩最后一顆子彈了!
就在這時,書房巨大的落地窗“嘩啦”一聲碎裂!一個矯健的身影蕩著繩索破窗而入!是陳教官!他手中的微沖噴出火舌,精準(zhǔn)地壓制住剩下的兩名槍手!
“走!”陳教官對我吼道,同時扔過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煙霧彈!
我接住煙霧彈,拔掉保險栓扔向門口方向,同時借著新涌起的煙霧,連滾帶爬地向破碎的窗戶沖去!陳教官一邊火力壓制,一邊快速向我靠攏。
“小雅呢?”我焦急地問。
“安全!在接應(yīng)點!”陳教官一把將我推出窗外。窗外下方,小雅駕駛著一輛摩托車正在草坪上疾馳等待!
我跌落在柔軟的草地上,不顧一切地爬起來沖向摩托車。陳教官也緊跟著跳下,落在后座。
“抓緊!”小雅猛轟油門,摩托車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后門!
身后傳來憤怒的吼叫和零星的槍聲,但很快被拋遠。冷風(fēng)如刀割在臉上,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我緊緊抱著背包,感受著里面硬盤和燒杯的堅硬輪廓。
我們成功了!
回到安全屋,醫(yī)生立刻處理我肩膀的擦傷。我迫不及待地拿出硬盤連接電腦。小雅和陳教官緊張地圍在旁邊。硬盤里果然存儲著周世坤集團最核心的賬目和交易記錄,數(shù)額之大、牽涉人員之廣令人瞠目結(jié)舌。更關(guān)鍵的是,里面有一個加密文件夾,標(biāo)注著「世平項目」。
輸入從日記本上拍下的周世平生日,文件夾打開了。里面赫然是幾份工程圖紙和事故調(diào)查報告——證明當(dāng)年周世平夫婦的“車禍”,是周世坤在他們汽車的剎車系統(tǒng)上做了手腳!而那輛車的殘骸和關(guān)鍵證據(jù),竟然被周世坤秘密保存在他名下的一家私人倉庫里!
“這個惡魔...”小雅氣得渾身發(fā)抖。
“還有這個?!蔽夷贸瞿莻€老舊的燒杯,“我覺得它可能很重要?!?/p>
陳教官接過燒杯,仔細看了看杯底殘留的褐色痕跡,又聞了聞,臉色驟變:“這味道...是XM系列神經(jīng)毒素的早期原型!周世坤的第一代實驗品!”他猛地抬頭,“當(dāng)年陳雨...就是被注射了這種未穩(wěn)定的毒素才...”
就在這時,負責(zé)照看陸淮之的醫(yī)生驚慌地跑出來:“陸先生他...他情況不對!你們快來看看!”
我們沖進房間。陸淮之并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背對著我們站在窗邊。聽到動靜,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嘴角卻掛著一絲陌生的、溫文爾雅的微笑。那絕不是陸淮之會有的表情!
他用一種完全不同的、沉穩(wěn)而略帶磁性的嗓音,清晰地說道:
“晚星?世坤在哪里?我們的實驗數(shù)據(jù)該做階段總結(ji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