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和嚴浩翔終于走到了小區(qū)樓下。雨勢小了些，但依舊淅淅瀝瀝。

“呼，總算到了?！辟R峻霖松了口氣，收起傘，甩了甩上面的水珠。他半邊肩膀果然濕透了，布料緊貼著皮膚，涼颼颼的。

嚴浩翔的目光落在他濕透的肩頭，眸色深了深，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拔?guī)湍隳蒙先ィ俊彼斐鍪?，指向賀峻霖手里的傘。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賀峻霖連忙擺手，把傘收好。他抬頭看向嚴浩翔，對方身上也濕了一些，額發(fā)貼在額角，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平添幾分凌亂的美感。“你也快回去吧，沖個熱水澡，別感冒了?！?/p>

“嗯?！眹篮葡钁艘宦暎瑓s沒有立刻動，目光依舊停留在賀峻霖臉上，帶著點欲言又止。

“怎么了？”賀峻霖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

“……謝謝?！眹篮葡璧吐曊f，聲音在雨后的寂靜里顯得格外清晰。他的眼神專注，深褐色的瞳仁里映著樓道口昏黃的光，清晰地映出賀峻霖有些怔愣的模樣。

“啊？哦，不用謝，小事?！辟R峻霖被他這么鄭重地道謝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又開始發(fā)燙，他胡亂地揮揮手，“快上去吧，明天見！”

“明天見?！眹篮葡杞K于轉身，走向自己的單元門。

賀峻霖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陰影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按下了電梯按鈕。剛才傘下那種微妙的、令人心慌意亂的靠近感似乎還縈繞在身側，手腕內(nèi)側被觸碰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那點微涼的麻癢。他甩甩頭，試圖把那些奇怪的念頭甩出去。

回到自己溫暖明亮的家，賀峻霖換下濕衣服，沖了個熱水澡，才感覺那股莫名的燥熱褪去了一些。他坐在書桌前，攤開作業(yè)本，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劃著，思緒卻有些飄遠。

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窗，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對面那棟樓，五樓靠東的窗戶也亮著燈。賀峻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了過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一墻之隔的對面，嚴浩翔正靠在書桌前的椅背上，沒有開大燈，只有一盞臺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他手里拿著一個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指腹輕輕摩挲著光滑的封面。

他翻開筆記本，里面是排列整齊的、遒勁有力的字跡。前面幾頁是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和演算過程。他翻到最新的一頁，空白的紙面上，只有一行剛寫下不久的字，墨跡還帶著點濕潤：

“9月15日，周五，大雨。

傘下空間狹小，手指“無意”觸碰三次。第三次，指尖停留時間0.7秒，擦過手腕內(nèi)側。心跳加速，體溫升高明顯。目標未明確閃躲，傘向我方傾斜導致其肩部淋濕。初步結論：引誘肢體接觸……成功率80%?！?/p>

寫完，他合上筆記本，指尖在封面上停頓片刻。然后起身走到窗邊，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對面那扇亮著暖光的窗戶上。少年清俊的側臉在昏暗中顯得模糊不清，只有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清晰而篤定。

秋意漸濃，校園里梧桐樹的葉子染上了深深淺淺的金黃。高二年級籃球聯(lián)賽的海報貼滿了宣傳欄，瞬間點燃了空氣里沉寂的荷爾蒙。課間，走廊上、教室里，到處都在討論即將開始的比賽。

“賀兒！報名表！”體育委員張真源揮舞著一張表格，像舉著圣旨一樣沖到賀峻霖桌前，“就缺你了！咱們班主力前鋒！”

賀峻霖正和宋亞軒討論一道數(shù)學題的解法，聞言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么快？算我一個！”他爽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他籃球打得不錯，速度快，投籃準，是班級籃球隊的主力得分手。

“那必須快！隔壁班劉耀文那家伙，聽說他們班報名表第一個就填了他的名字，狂得不行！”張真源撇撇嘴，目光轉向賀峻霖后排靠窗的位置，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不確定，“哎，賀兒，你跟嚴浩翔熟，他……打球怎么樣？能拉他入伙嗎？聽說他以前學校也打球，好像還挺厲害？”

賀峻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嚴浩翔正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書，側臉線條冷峻，似乎完全沒被周圍的喧囂打擾。他想起偶爾在小區(qū)籃球場遠遠瞥見過嚴浩翔投籃的身影，動作流暢，帶著一種利落的力量感。

“我……問問？”賀峻霖也有些不確定。嚴浩翔在學校里除了和他一起上下學，幾乎不參與任何集體活動，像一座孤島。

他起身走到嚴浩翔桌邊，輕輕敲了敲桌面。嚴浩翔抬起頭，深褐色的眸子看向他，帶著詢問。

“那個……班級籃球賽，缺人，你……”賀峻霖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感覺像是要拉神仙下凡，“有興趣參加嗎？”

嚴浩翔的目光在賀峻霖臉上停留了幾秒，又掃了一眼不遠處眼巴巴望著的張真源，最后落回賀峻霖期待的眼睛里。他合上書，薄唇微啟，聲音沒什么起伏：“打哪個位置？”

“前鋒！或者后衛(wèi)都行！看你擅長！”賀峻霖立刻回答，語氣帶上了點興奮。

“嗯。”嚴浩翔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太好了！”賀峻霖松了口氣，笑容綻開，像個小太陽，“放學后訓練！體育館見！”

嚴浩翔看著他明媚的笑臉，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放學后的體育館人聲鼎沸，幾個班級的隊伍都在抓緊時間訓練。高二（3）班的隊員們穿著統(tǒng)一的訓練背心，正進行著分組對抗。

賀峻霖運球嫻熟，一個漂亮的變向晃過防守隊員，將球精準地傳給切入內(nèi)線的嚴浩翔。嚴浩翔接球，沒有絲毫停頓，起跳，手腕輕輕一壓，籃球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空心入網(wǎng)！動作干凈利落，帶著一種冷靜的掌控力。

“好球！”賀峻霖跑過去，笑著和他擊掌。

嚴浩翔的手掌溫熱有力，擊掌的瞬間，他修長的手指似乎有意無意地擦過賀峻霖的手背，停留了那么零點幾秒。賀峻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剛想說什么，嚴浩翔已經(jīng)收回手，目光轉向別處，仿佛剛才只是再正常不過的肢體接觸。

“喂！那邊打球的！看著點球！” 一聲粗獷帶著火氣的吼聲猛地炸開，打破了訓練的熱烈氣氛。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隔壁半場，穿著紅色訓練背心的劉耀文正雙手插兜一臉不爽地瞪著這邊。一顆籃球咕嚕嚕滾到他腳邊，顯然是從這邊場子飛過去的。他身邊站著的是抱著滑板、一臉“又來了”表情的宋亞軒。

“宋亞軒？你怎么在這兒？”賀峻霖驚訝地問。

宋亞軒苦著臉，指了指旁邊像座火山似的劉耀文：“被這尊大神抓壯丁了！非讓我來當什么‘場外指導’，其實就是幫他撿球看包！”

劉耀文沒理會宋亞軒的抱怨，一腳把滾到腳邊的籃球踢開，力道很大，球砰地撞在墻上反彈回來。他銳利的目光掃過3班的隊員，最后落在剛剛傳丟球的隊員身上，語氣充滿挑釁：“會不會傳球？眼睛長頭頂上了？差點砸到人知不知道？”

那隊員被吼得臉一紅，想反駁又懾于劉耀文的氣勢，囁嚅著不敢出聲。

嚴浩翔微微蹙眉，沒說話，只是彎腰把被劉耀文踢開的籃球撿了起來，動作從容。

賀峻霖看不過去了，走上前一步，擋在自己班隊員前面，語氣平和但帶著不容忽視的維護：“不好意思，是我們傳球失誤。不過球場上意外難免，下次我們會注意。”他琥珀色的眼睛坦然地迎向劉耀文。

劉耀文的目光從賀峻霖臉上掃過，帶著點審視，又落到他身后沉默的嚴浩翔身上，嗤笑一聲：“管好你的人。別以為剛轉來就能在這橫。”這話顯然是對著嚴浩翔去的，帶著赤裸裸的敵意。

嚴浩翔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劉耀文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帶著無聲的壓迫感。他沒說話，只是把手中的籃球穩(wěn)穩(wěn)地傳給賀峻霖，仿佛劉耀文只是空氣。

這種徹底的漠視比直接頂撞更讓劉耀文火大。他額角青筋跳了一下，正要發(fā)作，旁邊的宋亞軒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劉大少爺！訓練訓練！跟小學生吵架似的丟不丟人！”他拖著劉耀文往自己場地走，一邊回頭朝賀峻霖和嚴浩翔做了個“抱歉”的口型。

一場風波被宋亞軒強行按了下去。但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卻為即將到來的正式比賽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