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杯子里熱紅酒冒出的熱氣漸弱,直至完全消失,長長的沉默籠罩著他們。
“........你也知道,我是個不太會察言觀色的人。”
“誒?啊,嗯,這么說的話,或許確實有這方面的問題呢?!?/p>
他竟然有這種自覺,這點反而讓梅爾菲娜有點意外。
作為公爵,亞歷克西斯總是保持著威風(fēng)凜凜、高傲的姿態(tài).......直白地說,就是個自信滿滿、架子十足,加上表情一成不變,顯得格外氣勢懾人的人。
雖然最近他不再總是那副面孔的時候變多了,但直到現(xiàn)在,他偶爾流露的笑容仍會讓梅爾菲娜感到意外,其程度之強,足以讓人覺得他身上缺乏人性的溫情。
“我嘗試以自己的方式去想象你那筆交易的內(nèi)容,但我想起來,我其實從未真正理解過你的想法?!?/p>
“我覺得.......我并不是那么充滿意外性的人啊........”
“奧古斯特對我說,我對你做的事,足以讓一個性格軟弱的千金小姐選擇自盡。”
他突然提起這件事,梅爾菲娜微微蹙眉,輕輕“啊”了一聲。
“如果是北部的女性,或許會那樣吧。怎么說呢,感覺無論男女,那邊性格嚴肅、容易鉆牛角尖的人好像比較多。”
或許只是奧古斯特特別離經(jīng)叛道,但回想至今遇到過的北部騎士及其家人的故事,這種印象都很強烈。
現(xiàn)在擔(dān)任梅爾菲娜護衛(wèi)騎士的泰奧多爾就曾提醒過梅爾菲娜該和塞爾雷涅保持距離。
雖然他們最終多半會接受,但本質(zhì)上不喜歡變化,有固守陳規(guī)陋習(xí)的傾向。
“我母親是怎樣的人,你沒調(diào)查過嗎?她最愛派對,最愛看戲劇,最愛當(dāng)演員們的資助者、捧場人,最愛那些光鮮亮麗的事情。對丈夫、對家庭的所謂忠誠心,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有的人哦。”
“作為貴族夫人,這算是相當(dāng)離經(jīng)叛道的了吧。”
“雖然可能是個極端的例子,但越往南去,妻子對丈夫和家庭絕對服從的情況就越少。常有前妻的孩子想獨占所有遺產(chǎn),而作為妻子的后母則要求平分遺產(chǎn),甚至鬧上法庭的事。”
梅爾菲娜的母親蕾蒂娜雖然從不靠近領(lǐng)地,但與社交季蒞臨王都的南部貴族夫人們的交往卻頗為密切。
她們的話題總少不了八卦,諸如哪家千金私奔了、哪家當(dāng)家沉迷情婦不歸家期間妻子趁機掌控了家族等等,常常談得不亦樂乎。
北方人容易鉆牛角尖,大概也和冬天漫長、長時間關(guān)在家中有關(guān)系吧。
人嘛,關(guān)在家里反復(fù)自問自答,就會越來越鉆牛角尖。
這樣想著,梅爾菲娜恍然發(fā)覺———這不正是他現(xiàn)在的處境嗎?
關(guān)在房間里,梅爾菲娜經(jīng)常反反復(fù)復(fù)地想著:當(dāng)時要是怎樣做就好了,對不起,我沒資格治理這片土地.......然后,就想向眼前這位完美體現(xiàn)了“合格統(tǒng)治者”形象的這個人尋求依靠。
“唉.......”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我真是渺小啊?!?/p>
梅爾菲娜剛想喝那杯已經(jīng)微溫的酒,杯子卻被拿走了。
他給梅爾菲娜添上了還在爐火上溫著的紅酒。
酒精早已揮發(fā)殆盡,但溫?zé)岬囊后w入口,還是讓她肩頭的力氣稍稍松懈了些。
無意間瞥向身旁,只見亞歷克西斯也像是松了口氣般輕輕吐了口氣。
“怎么了?”
“我固然是個相當(dāng)愚鈍的男人,不過.......我也在想,你倒是意外地遲鈍呢?!?/p>
梅爾菲娜皺起眉頭,問他這是什么意思。
亞歷克西斯就“呵呵呵”地笑起來,肩膀隨之抖動。
他對瑪麗和威廉最多也只是嘴角微揚,像這樣毫不掩飾、明顯大笑的情形,在亞歷克西斯身上實屬罕見。
“一個女人對男人說“我愿獻上我擁有的一切,只求你實現(xiàn)我一個愿望”的時候,你不覺得她所求的東西其實并不多嗎?”
“慢著!這完全是兩碼事好嗎?!別歪曲我的意思!”
“哈哈哈?!?/p>
終于笑出聲來的亞歷克西斯,讓梅爾菲娜感到血液唰地一下涌上了臉頰。?
“不對、不是的!那個,我覺得要求你做那種事反而不好呢!啊,真是的!”
唉,大概是她說話方式有問題。
以前對塞德里克說讓他住二樓房間時,也曾引起過不得了的誤會。
真是自那以來最大的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