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法則

周末，我把自己關(guān)在公寓里重新設計。

　　畫了十幾張草圖都不滿意，最后氣餒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凌晨三點，窗外一片漆黑。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

　　我拿起筆，認真的畫了起來。

　　不是林家別墅的豪華客廳，也不是媽媽留下的公寓，而是我記憶深處最溫暖的畫面——媽媽的小書房。

　　那里有她最愛的搖椅，書架上的書永遠擺得亂七八糟，窗臺上總是放著新鮮的花朵...

　　周一早上，我把新設計放在周沉桌上時，他的手在圖紙上方停頓了一下。

　　“這是...“

　　“我媽媽的書房?！拔液喍痰卣f，“她去世前最喜歡待的地方。“

　　周沉的目光從圖紙移到我臉上，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這次好多了?！八p聲說，然后補充道，“A-。“

　　“才A-？“我忍不住抗議。

　　“線條還有些僵硬?！八钢惶幖毠?jié)，“這里轉(zhuǎn)角處理可以更圓潤些，像這樣?！八闷疸U筆，幾筆就修改好了。

　　我不得不承認，經(jīng)過他的修改，確實要更生動了。

　　他的手指長而有力，握筆的姿勢優(yōu)雅而熟練。

　　我注意到他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銳物體劃傷的。

　　“謝謝。“我勉強的擠出口，準備拿回圖紙。

　　他卻沒松手：“思瑤，專業(yè)就是專業(yè)。課堂上我對誰都一視同仁?！?/p>

　　“什么意思？“我不解道

　　“意思是...不要因為個人原因放棄這個專業(yè)。你很有天賦。“

　　我愣在原地。

　　這是周沉第一次稱贊我。

　　更奇怪的是，這句簡單的表揚讓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匆忙點頭，拿起圖紙轉(zhuǎn)身跑出了辦公室。

　　那天晚上，我在圖書館待到很晚。

　　回宿舍的路上，經(jīng)過設計系教學樓時，發(fā)現(xiàn)三樓的一扇窗戶還亮著燈。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進去。

　　周沉的辦公室門透著一絲絲縫隙，透過一線燈光。我悄悄靠近，從門縫中看到他伏案工作的背影。

　　桌上攤開的是...我的設計圖紙？

　　我屏住呼吸，看著他認真地在我的圖紙上做著細微的調(diào)整，不時停下來思考。

　　他的側(cè)臉在臺燈下顯得格外專注，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然后我注意到他桌角放著一個文件夾，標簽上寫著“抑郁癥治療記錄“，下面是一個名字——我母親的名字。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不小心碰到了門把手。周沉迅速回頭，在看到我的瞬間明顯僵住了。

　　“思瑤...“

　　“那是什么？“我指著文件夾，聲音發(fā)抖。

　　周沉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輕合上文件夾：“你母親的醫(yī)療記錄。我在整理一些...家族病史。“

　　“為什么？“我走進辦公室，拿起文件夾，氣憤道“你憑什么碰我媽媽的東西？“

　　“你父親給我的?！爸艹疗届o地說，“他在研究...遺傳因素。“

　　“胡說！“我沒有聽完他的解釋，便怒吼道，“我媽媽只是得了肺癌，哪來的抑郁癥？“

　　周沉的眼神變得復雜：“思瑤...你那時還小。有些事情...“

　　“還給我！“我把文件夾抱在胸前，“不許你碰我媽媽的東西！“

　　“拿去吧。“他嘆了口氣，“但有些事情，你遲早要面對?！?/p>

　　我轉(zhuǎn)身跑出辦公室，淚水已經(jīng)完全打濕了領袖。

　　跑出教學樓很遠后，我才停下來，顫抖著打開文件夾。

　　里面確實是母親的醫(yī)療記錄，但并非癌癥治療。

　　這些是精神科的病歷，時間跨度長達十年，從我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重度抑郁““自殺傾向““藥物治療“等字體一遍遍沖刷著我的大腦。

　　我癱坐在路邊長椅上，感到世界在腳下崩塌。

　　我記憶里那個總是微笑著的媽媽...原來一直在忍受這樣的痛苦？為什么我從來不知道？為什么爸爸從不告訴我？

　　而周沉...他為什么要看這些？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在研究家族病史嗎？

　　第二天，我紅腫著眼睛去上課，故意遲到了十分鐘。

　　周沉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沒說。

　　課間，陳萱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思瑤，你和周老師認識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為什么這么問？“

　　“昨晚有人看到你從他辦公室跑出來，而且...“她壓低聲音，“他今早一來就問你是否來上課了?！?/p>

　　“你看錯了?！拔疑驳卣f，“我只是去交作業(yè)?！?/p>

　　陳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吧。不過告訴你個秘密——周五聯(lián)誼會，我打算向周老師表白。“

　　我的心中有一絲不安：“...是嗎？“

　　“嗯！“她眼睛發(fā)亮，“他那么優(yōu)秀，又帥，系里多少女生盯著呢。先下手為強！“

　　我勉強笑了笑，說出了自己都覺得抗拒的話“那祝你好運！”

　　為什么要在意陳萱喜不喜歡周沉？他不是我真正的哥哥，甚至算不上朋友。

　　他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

　　那天下午的課上，周沉布置了小組作業(yè)。

　　當他說出“兩人一組“時，陳萱立刻舉手：“老師，我能和您一組嗎？我想學習更多！“

　　教室里響起一陣起哄聲。

　　周沉微微皺眉：“我是老師，不參與學生分組。林思瑤，“他突然點名，“你和陳萱一組?！?/p>

　　我抬頭，又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陳萱則興奮地摟住我的胳膊：“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了！“

　　下課鈴響，周沉叫住我：“林思瑤，留一下?！?/p>

　　等其他人離開后，他從包里拿出一本書遞給我：“可能對你們小組作業(yè)有幫助。“

　　是一本精裝的《現(xiàn)代住宅設計解析》。我猶豫了一下，接過書：“謝謝。“

　　“關(guān)于昨晚...“他壓低聲音。

　　“我不想談這個?！拔掖驍嗨?。

　　周沉點點頭：“好。但如果你有任何問題...關(guān)于你母親的...隨時可以問我?！?/p>

　　“為什么？“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我媽媽的事？“

　　周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因為...“

　　“周老師！“陳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教務主任找您！“

　　周沉閉了閉眼：“回頭再說。“他快步離開了教室。

　　陳萱走過來，好奇地看著我手中的書：“周老師給你的？你們果然認識！“

　　“只是參考書而已。“我把書塞進包里，“走吧，討論作業(yè)去。“

　　走出教學樓時，夕陽正好照在榮譽墻上周沉的照片上。

　　我停下腳步，看著照片里他平靜的面容，突然意識到——我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其實一無所知。

　　而更可怕的是，我心中好像產(chǎn)生了要了解他一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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