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泰二十五年秋,別院莊子大豐收。
自三年前輪作成功后的又一三年里,晉陽長公主下令全部農(nóng)人需按照歲安郡主命令,強制性種植作物。
因為是莊子,佃戶不需要自己交稅,所以輪作種植推廣下去很順利。
一地閑置,一地種豆,一地種麥,農(nóng)田被劃分成了不同的方塊,每一方塊都做了不同的安排。
連續(xù)兩輪麥子豐收,這足以說明歲安郡主的方法并非胡鬧,而是真真切切地能提升畝產(chǎn)。
七月中旬,晉陽上書給梁帝,說是找到了提高麥子產(chǎn)量的方法。
信是上午送到的,而蕭選連午膳都顧不上吃,帶著高湛便秘密來到的別院。
這是他第一次來這里。
自從歲安在此長住后,林家別院便在某一年由林燮做主當作生辰禮物劃到了她的名下。
而外界以為的郡主養(yǎng)病之地,無綠樹翠柳、亦無繁花園林,有的只是在秋風下一浪又一浪起伏的麥浪。
信上說的終究欠幾分可信度。
可直到眼見為實,蕭選才知自己妹妹并未夸大任何事實。
田里的莊稼既高又豐滿,金黃的色澤彌漫在秋日寂寥高遠的藍天下,濃郁的麥香牽著人的心腸,帶著思緒飄遠到飯桌上的歡聲笑語。
梁帝回去了,但第二天他又來了。
不僅他來了,他還帶著六部尚書以及中書令等高官全來了。
跟陛下一樣,所有在看到麥田的人在那一刻都幾乎喪失了言語能力,只能不斷揪著自己來提醒眼前一切并不是幻覺。
禁衛(wèi)軍被指揮著下場收割。
他們身強體壯,比普通農(nóng)人手腳更利落,一鐮刀下去麥子便倒了一大片。
糧食、好多的糧食……
割到后面,將士們眼睛都要紅了。
收割完一畝地的麥子后,晉陽讓人推來了腳踏式脫粒機,當場給麥子脫穗。
看到這臺機器第一眼的大臣們尚且不明所以。
可當農(nóng)人腳一踩、谷一放,而后麥子在前面噗噗的吐、麥稈在旁邊簌簌的掉,包括皇帝在內(nèi)這群人皆雙眼放光。
——好東西?。?/p>
脫完穗的麥子當場稱重。
一石、一石二斗、一石三斗……
負責度量的官員此時手已經(jīng)在抖了,可是還沒完,數(shù)字還在不斷往上升。
一石五斗!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石七斗!
年歲高些的大臣已經(jīng)開始掐人中了。
一石七斗六升……將近一石八?。?/p>
一斗米足夠一個成年人吃兩天,而兩斗米足夠一個成年人吃四天,這還只是一畝地的數(shù)量。
如果擴大到十畝的話——
那比一石五還多出來的這兩斗米,就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吃上將近兩個月。
是兩個月!?。?/p>
而大梁有多少個十畝的地?
這個稱怕不是有點問題。
數(shù)字高到一定程度后,大家反而沒那么激動了。
以防萬一是工具出錯,冷靜的他們接連換了好幾個稱,但每一次稱出來的結(jié)果都大差不差。
“大夫,快叫大夫!”后頭突然一陣兵荒馬亂。
原是有些大臣終于接受了畝產(chǎn)一石九斗的事實,大喜之下厥了過去。
幸好昨晚偷偷命人來估量過的皇帝早就有心理準備,十分淡定地一揮手,早就安排好的太醫(yī)魚貫上前,一一開始給大臣們扎針施救。
與失態(tài)的臣子們相比,皇帝可真是太優(yōu)雅了。
向來清風朗月的祁王也有些失態(tài)。
他直接蹲了下來,不顧華貴的綢衣沾上塵土,捏了一粒麥子在手中碾壓,又跑去地里其它沒收割的麥田上查看。
“病災少,植株高,還沒有蟲害,姑姑可否告訴我這是哪位先生種出來的?”
祁王顯然是懂行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麥種的優(yōu)秀,又注意到了田地的奇怪排布,只是他想不通為何這么做能使畝產(chǎn)增加。
“對對對,長公主殿下快請這位能人出來,若此法能推廣到整個大梁,將是我朝之福?!?/p>
緩過來的老臣一聽這話,腰不疼腿不酸了,立馬推開攙扶的人彎腰作揖。
蕭選也很好奇是誰。
妹妹在信里神神秘秘的,藏著掖著非要當面再告訴他。
結(jié)果昨天他太開心了,忘了問這件事,正好今天當著大家的面一起說了。
如此人才,他當然要招入官場為大梁謀福祉。
一路走來,沉默已久的晉陽長公主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她微微側(cè)身,露出跟在她身后的半大孩子,笑起來端莊又儀態(tài)萬千。
“這是我兒歲安,莊稼增產(chǎn)是她研究出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