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小明子、小順子，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給各位主兒請安……”二人聲音顫抖，幾乎不成調(diào)，說完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安貴人，”弘歷看向陵容，“你仔細認一認，平日里給永和宮和承乾宮送魚蝦的，是不是這兩個人？”

陵容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在兩個小太監(jiān)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

小明子始終用雙手捂著臉，不敢抬頭；小順子則哆哆嗦嗦地抬起了頭，眼神里滿是恐懼。

陵容收回目光，語氣肯定地回道：“回皇上的話，正是這二人?！?/p>

“平日就只有你們兩個，專門給永和宮和承乾宮送魚蝦嗎？”弘歷的目光落在兩個小太監(jiān)身上，語氣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是……是奴才二人……”小明子和小順子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連頭都不敢抬。

天子之威，絕非他們這些底層太監(jiān)所能承受的。

就在這時，小順子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了嘉貴人。

嘉貴人見狀，心中一慌，猛地拔高聲音，手指著小順子，厲聲道：“你看我作甚？大膽奴才！皇上的嬪妃也是你能隨意褻瀆的嗎？！”

小順子被嘉貴人的氣勢嚇到，連忙低下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嘉貴人，”一直沉默不語的嫻妃突然開口，她端坐在椅上，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威嚴，“皇上正在審問奴才，你如此激動，成何體統(tǒng)？”

嘉貴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收斂了神色，屈膝向弘歷行禮：“是臣妾失禮了，望皇上恕罪?！?/p>

弘歷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沒有多言，轉(zhuǎn)而繼續(xù)審問兩個小太監(jiān)：“魚蝦之中被人下了麝香，你們可知曉此事？”

小明子和小順子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說話？

他們只是一個勁地發(fā)抖，嘴唇哆嗦著，連一句完整的辯解都說不出來。

弘歷見二人遲遲不肯開口，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語氣冰冷：“王欽，把這兩個奴才都帶去慎刑司拷問，若是他們還不肯招，就亂棍打死，扔去亂葬崗！”

“皇上饒命??！奴才招！奴才全都招！”小順子一聽亂棍打死，頓時崩潰了，他癱坐在地上，聲音嘶啞地哭喊起來。

“是嘉貴人！都是嘉貴人指使的！是嘉貴人身邊的貞淑姑姑，給了奴才和小明子一些麝香，讓我們下到承乾宮和永和宮的魚蝦膳食之中的！”

他一邊哭，一邊不停地磕頭，額頭撞在金磚地上，發(fā)出砰砰的聲響，不一會兒便滲出血來。

“皇上，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奴才家中突遭變故，妹妹得了不足之癥，急需銀兩醫(yī)治，是嘉貴人說只要奴才照做，她便會保奴才妹妹平安順遂，還會給奴才一大筆銀兩……”

“奴才一時糊涂，才犯下了這滔天大罪，求皇上饒命??！”

小明子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可聽到小順子全盤招供，頓時愣在了原地，眼神呆滯地看著地面，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嘉貴人見小順子供出了自己，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她猛地從椅上站起來，聲音尖利地辯駁：“皇上明鑒！臣妾從未見過這兩個胡亂攀咬的狗奴才！而且臣妾與玫貴人、安貴人無冤無仇，為何要謀害她們腹中的皇嗣？臣妾沒有理由這么做??！”

“嘉貴人這話，可就不對了?！?/p>

一直沉默的儀貴人突然開口，她看了一眼陵容，然后才緩緩說道：“在玫貴人查出有孕之前，臣妾曾偶然聽到嘉貴人說過，誰若是能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個孩子，那孩子便是貴子，日后必定會得到皇上的格外看重。臣妾當時只當是嘉貴人隨口一說，如今想來，或許這便是嘉貴人謀害皇嗣的原因吧？”

陵容適時地補充道：“臣妾也記起來了，每次純嬪娘娘向臣妾與玫貴人推薦魚蝦膳食的時候，都是嘉貴人在一旁不斷提醒，說魚蝦如何如何有益胎兒，還說她自己若是有孕，定會日日食用。”

“如今想來，嘉貴人這怕是早有預謀啊?！?/p>

純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被嘉貴人當成了棋子！

她又氣又急，連忙向弘歷行禮：“皇上，臣妾確實曾向安貴人和玫貴人推薦過魚蝦，可那都是被嘉貴人一步步引導的！嘉貴人每次見到臣妾，都會提起臣妾懷三阿哥時吃魚蝦的事，還說如今宮中只有臣妾有過生育經(jīng)驗，讓臣妾多向其他有孕的姐妹分享經(jīng)驗……”

“臣妾一時糊涂，竟沒能看出她的險惡用心，求皇上恕罪！”

嘉貴人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明白大勢已去。

她踉蹌著后退幾步，癱坐在地上，頭發(fā)散亂，眼神空洞。

過了許久，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凄厲，帶著幾分瘋魔：“哈哈哈……不用查了！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布的局如此隱蔽，最后竟會被佟佳安氏你識破！”

她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陵容，眼神里滿是恨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佟佳安氏，你好深的城府?。‘斈暝跐撣r，你不過是個唯唯諾諾的侍妾，如今竟變得如此心機深沉！”

弘歷見嘉貴人已然認罪，心中對她的厭惡更甚，他冷聲道：“王欽，傳朕旨意?！?/p>

“——金氏謀害皇嗣，心懷不軌，罪大惡極，著即廢為庶人，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出！來人，把她拖下去！”

“皇上饒命??！皇上！”嘉貴人被太監(jiān)架起來時，還在不停地哭喊，可弘歷卻連一眼都沒有再看她。

處理完嘉貴人，弘歷又看向小明子和小順子，語氣隨意卻帶著殺意：“這兩個奴才，就交由安貴人處置吧。只有一點，后宮之中，不允許再出現(xiàn)這樣背主求榮的狗奴才。”

“臣妾遵旨?！绷耆萸ヮI(lǐng)旨，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待弘歷帶著儀仗離開，安陵容臉上那副柔弱的模樣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看向地上的小明子和小順子，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小順子，念在你主動招供的份上，饒你一命，即刻趕出宮去，永世不得入宮為奴；至于小明子……”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小明子身上，聲音冷得像冰：“杖斃?！?/p>

“不要！求貴人饒命??！”小明子連忙哭喊起來，可早已有人上前，將他拖了出去。

沒過多久，殿外便傳來了棍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伴隨著小明子凄厲的慘叫，漸漸微弱，最終歸于寂靜。

殿內(nèi)其余眾人看著眼前的安陵容，心中都泛起一陣寒意。

他們這才明白，眼前的佟佳安氏早已不是當年潛邸里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欺凌的侍妾了。

如今的她，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更像是另一個皇后……不，或許比皇后還要可怕。

嘉貴人只是第一個栽在她手里的人，但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沒有人知道，玫貴人臉上的紅點并非全是麝香之毒所致。

她早已在陵容的提醒下，偷偷斷了那些被下了毒的魚蝦膳食。

如今臉上的泛紅，不過是之前所中白花丹之毒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跡罷了。

這場在眾人看來驚心動魄的宮闈爭斗，在陵容眼中，不過只是一場早已注定結(jié)局的游戲而已。

她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眼底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