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軒感覺自己在燃燒的沼澤里撲騰了好久，才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上岸。意識回籠的第一感覺是——渴。喉嚨干得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吞咽動作都牽扯著細(xì)微的疼痛。然后是沉重的四肢，軟綿綿的像被泡發(fā)的面條。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眼的光線讓他又瞇了回去。緩了幾秒，他才看清頭頂熟悉的天花板，角落一小塊墻皮脫落的形狀像個歪嘴的小人。是次臥

記憶碎片涌上來：冰冷的雨，滾燙的身體，被強(qiáng)硬塞進(jìn)嘴里的苦藥……還有那只隔著被子、帶著不容置疑力道按在額頭上的手掌的溫度……

宋亞軒猛地一驚，想起什么，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焦急地看向床頭柜。他睡前拿回來的手機(jī)還躺在原處。

屏幕是黑的。宋亞軒的心也跟著往下沉。周姐最后通牒的那條信息……不知道劉耀文看到?jīng)]有？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連店都保不住的、徹頭徹尾的倒霉蛋加賠錢貨？房租……還能拿得出來嗎？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因為緊張有點發(fā)顫，按亮了手機(jī)。

屏幕亮起，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偏了偏頭。微信圖標(biāo)上沒有出現(xiàn)新消息的紅色小圓點。他點開和周姐的對話框——最后那條“今天拿不到錢，明天就只能斷電清花”的無奈信息依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發(fā)送時間是……昨天下午三點多。沒有被撤回，也沒有新的信息進(jìn)來。

沒有新消息……是默認(rèn)放棄了？還是……在等自己主動開口？

宋亞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來，比昨晚高燒時更冷。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唇瓣發(fā)澀，帶著生病后的干燥感。嗓子眼更難受了。必須得喝點水。

他掀開被子下床，腳剛沾地，就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趕緊扶住了旁邊的桌子才站穩(wěn)。身體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頭重腳輕。他瞥了一眼身上——穿著睡覺時的T恤，外面還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明顯大了一號的厚實連帽衛(wèi)衣。這……不是他的。

帽子上沒有任何張揚(yáng)的logo，只有一種淡淡洗衣粉味道的干凈感，布料很厚實，包裹著他虛弱的身體，隔絕了清晨空氣里的涼意。這衣服……宋亞軒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大概是昨晚……或者今早？

心里涌上一股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像打翻了調(diào)味罐，酸甜苦辣混在一起，最后沉淀成一團(tuán)沉甸甸的溫?zé)帷Ｋ衙倍低伦Я俗?，遮住自己因為病容而顯得過于蒼白的臉和雞窩似的頭發(fā)，深吸一口氣，扶著墻壁，小心翼翼地挪出房間。

客廳里彌漫著一股熟悉的、帶著焦香的微苦氣味——是咖啡的香氣，比他在“時光轉(zhuǎn)角”聞到劉耀文工作時那種濃郁的味道要清淡溫和許多。

劉耀文背對著他，坐在小餐桌旁。他只穿著件黑色的緊身背心，露出了清晰的肩胛骨線條和緊實的手臂，似乎剛剛洗漱過，頭發(fā)還帶著濕氣，一縷黑發(fā)軟軟地搭在額角，沖淡了平日那種銳利的冷漠感。他低著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在飛快地撕著什么塑料包裝袋。餐桌上放著他的那個黑色馬克杯，旁邊還有一個……黃色的、印著傻乎乎向日葵圖案的杯子？是他宋亞軒的杯子。

杯子空著，但杯沿還掛著一絲可疑的白痕，像沾了什么東西。

劉耀文撕開的是一小袋……速溶咖啡？

宋亞軒有點懵。這家伙，不是在咖啡店打工的嗎？怎么自己在家還喝速溶的？而且……還是用他的向日葵杯子？他剛想開口，喉嚨卻先他一步反應(yīng)——

宋亞軒咳咳咳……

一陣突如其來的咳嗽打斷了他，干澀發(fā)癢的喉嚨根本忍不住。

劉耀文拆包裝袋的手指猛地一頓，卻沒有回頭。

宋亞軒咳得眼眶都紅了，扶著墻壁才站穩(wěn)。等他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啞著嗓子剛想解釋一句“我沒想偷看”，劉耀文已經(jīng)站起身，轉(zhuǎn)了過來。

他的臉色依然算不上好，熬夜和疲憊留下的痕跡在晨光下無所遁形：眼底的青黑似乎更重了，臉色也有些蒼白，下頜線條繃得有點緊。但眼神掃過宋亞軒時，少了昨晚那種冰錐似的審視和“隨時想殺人”的煩躁，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疲憊的平靜，甚至……宋亞軒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似乎有一絲極淡的、類似“果然如此”的無奈。

他手里還捏著那袋撕開的速溶咖啡粉?？吹剿蝸嗆幏鲋鴫鹊媚樛t的樣子，眉頭習(xí)慣性地皺起，但這次沒有任何斥責(zé)的話。

他徑直走到廚房操作臺，拿起燒水壺，倒了半杯滾燙的開水出來。白色的水汽氤氳而上。然后，他抓起旁邊一個玻璃罐，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深棕色的、像沙粒一樣的東西，動作麻利地倒進(jìn)了那杯熱水里，又用宋亞軒向日葵杯子里的勺子（天知道什么時候被他拿出來的）快速地攪拌了幾下。

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不是純粹的咖啡香，也不是糖的甜，而是一種……帶著濃郁焦糖感、甚至有點點煙熏味道的……咖啡渣嗎？

劉耀文端著這杯冒著熱氣、冒著熱氣、深褐色的液體走回餐桌，直接放在了宋亞軒面前。那杯水里漂浮著很多細(xì)小的深棕色顆粒。

劉耀文喝掉

言簡意賅，語氣平平。

宋亞軒啊？這是……

宋亞軒看著那杯可疑的液體，嗓子啞著，眼神滿是困惑。他喝過速溶，喝過便利店的瓶裝，甚至蹭過店長那難以下咽的“手沖處女作”，但從來沒喝過……泡開的咖啡渣？劉耀文是不是被他的蠢病傳染了？

劉耀文瞥了他一眼，沒解釋，只是拉開椅子自己坐下了，端起他自己那個黑色的馬克杯抿了一口。一股更濃郁、更純正的咖啡豆香飄散出來——那顯然不是速溶，是他自己煮的。

宋亞軒看著自己那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渣水，又看看對面劉耀文杯子里醇厚的黑色液體，對比太過慘烈。他遲疑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那個向日葵杯子。

杯子很燙。他湊近聞了聞，那股奇特的濃郁焦糖混合微苦的味道更加清晰，還帶著咖啡豆油脂的香氣。

嗯？

溫?zé)岬囊后w滑入喉嚨，帶著一絲奇異的厚重感，入口的苦味迅速被一種強(qiáng)烈的、略帶焦感的甜味覆蓋，順滑度不算好，甚至能感覺到細(xì)微的顆粒感，但……意外地不難喝？甚至有點……沉甸甸的，莫名的踏實感？而且喝下去之后，喉嚨那種干痛發(fā)癢的感覺好像真的被壓下去了一點。

這是什么土方子？宋亞軒疑惑地看向?qū)γ娴娜恕?/p>

劉耀文正垂著眼看著手機(jī)，屏幕的光映在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他似乎知道宋亞軒在看他，沒什么波瀾地開口：

劉耀文……以前……熬通宵硬抗的時候，有人這么弄過，說暖胃，也能頂餓。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說到“有人”時，語氣有了一絲極其輕微的停頓，像是在回憶什么極其遙遠(yuǎn)又有點模糊的東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軟感。說完，他就繼續(xù)劃手機(jī)屏幕，指尖劃過屏幕的聲音在安靜的晨間很清晰。他沒再抬頭，也沒等宋亞軒的反應(yīng)，似乎剛才那句解釋只是順口一提。

……

——————————————————————————

作者先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