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軒捧著那杯溫?zé)岬目Х仍】谛】诘睾戎?。奇異的味道滑過喉嚨,帶來一種實實在在的暖意,順著食道蔓延到冰冷的胃里。他看著劉耀文在晨光下低垂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陽光給他冷硬的側(cè)臉輪廓鍍上了一層模糊的、帶著暖意的金邊。疲憊感幾乎凝結(jié)成實質(zhì),但他坐得很直。
那身包裹著自己的、屬于劉耀文的厚實衛(wèi)衣,帶著洗衣粉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草香,此刻似乎也多了一點點……咖啡渣被熱水浸泡后烘出來的、混合著微弱汗意的、暖烘烘的溫度。
宋亞軒的心,莫名地也跟著安靜下來一點點。
他又喝了幾大口“咖啡渣水”,感覺那股暈眩和脫力感緩解了不少。昨晚那個沉甸甸壓在心頭的問題,此刻又浮了上來。他放下杯子,手指摳著廉價的塑料杯壁,嘴唇動了幾次,才鼓起勇氣開口,聲音還是很?。?/p>
宋亞軒那個……昨晚,謝謝啊……麻煩你了。
他停頓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落在桌面上,不敢看對方,
宋亞軒房租……
宋亞軒可能……要等幾天……我才……
他聲音越說越小,腦子里飛速盤算著還有什么可以立刻換錢的家當(dāng)。話還沒說完,坐在對面的劉耀文突然站起身。
椅子腿摩擦地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宋亞軒嚇得一個激靈,后面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完了,催債模式要啟動了嗎?
他下意識地繃緊身體,等著對方那句硬邦邦的“欠債償還”或者“你這種信譽……”。
但劉耀文只是拎起他扔在沙發(fā)上的黑色羽絨外套,動作有些急促地往身上套。他拉上拉鏈,戴上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眉眼。經(jīng)過餐桌時,他腳步?jīng)]停,只丟下一句話,語氣又快又平,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劉耀文花店的事,想轍就閉嘴好好喝。穿我的衣服去,再跑出去淋雨,我也不會管你。水電費分?jǐn)偙壤饶闼闱宄軇拥哪X細胞再說。
最后半句聽著有點像……算了,宋亞軒現(xiàn)在的腦子分析不出來。
說完,他已經(jīng)拉開門,帶著一身門外涌進來的冷空氣,“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樓道里傳來他快速下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宋亞軒愣在原地。他說什么?房租……沒提?讓他穿他衣服去花店?甚至……提到了水電費分?jǐn)偙壤人澳芩恪??這算是……暫時不提房租的事了?默認(rèn)寬限了?還是……
宋亞軒低頭,看著手里捧著的只剩下溫?zé)岬鬃拥目Х仍?,里面沉浮的細小顆粒像散落的星子。杯壁上印著的那個傻乎乎的向日葵圖案,似乎在對著他傻笑。他身上穿著劉耀文的大號衛(wèi)衣,殘留著對方的味道和……一點溫暖的體溫。
一種極細微的暖流,夾雜著難以置信的恍惚,在冰冷的絕望深處,悄悄探出了頭。
花店的事……必須去解決。不能再躺著了!
宋亞軒不再猶豫,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點溫?zé)岬脑浅恋榈榈母杏X仿佛給他注入了一絲力氣。他站起身,腳步雖然還有些發(fā)飄,但比之前穩(wěn)當(dāng)多了。他沖回臥室,胡亂地用水抹了把臉,刷了牙,雖然臉色還蒼白得像個鬼,嘴唇也沒什么血色,但眼神里有了點亮光。
他想了想,沒脫下身上那件厚實的衛(wèi)衣。它像個笨重但溫暖的盔甲。他裹緊衣服,帽子依然嚴(yán)嚴(yán)實實地罩著頭發(fā)和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雖然還帶著病氣、卻異常閃亮的眼睛,推開門,搖搖晃晃地匯入了早晨清冷的人流中。
劉耀文穿過兩條街,拐進“時光轉(zhuǎn)角”咖啡館的后巷。清晨的后巷空無一人,只有幾只麻雀在垃圾桶旁蹦跶。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推后門進去,而是靠在了冰冷的墻壁上。他掏出煙盒,抖出一根煙點上。
煙霧在冰冷的空氣中裊裊散開,模糊了他沒什么表情的臉。煙草的辛辣味道暫時蓋住了彌漫在他周身的、那股揮之不去的青草花香和藥膏味——那是宋亞軒身上沾染在他衛(wèi)衣上的味道,此刻還清晰地縈繞在鼻尖。
昨晚那個燒得像塊炭、又軟又濕、像只被雨淋透的、只會小聲嗚咽的笨蛋的樣子還在眼前晃。還有那個黃色感嘆號……
錢。冷庫?;ǖ?。
真他媽是個無底洞般的麻煩精。
(作者說:文 其實你可以不管??)
他煩躁地抓了抓帽檐下的頭發(fā)。剛才在出租屋里,看到那小子揪著杯子、蒼白的嘴唇動了好幾次才擠出“房租”兩個字、眼里的慌亂和絕望幾乎要溢出來的樣子……他本該冷著臉把賬算清楚,甚至可以直接考慮換個地方住。這地方隔音差,房東還是個走路都自帶災(zāi)星屬性的賠錢貨,怎么看都不是個好選擇。
他本該這樣的。
但為什么,話到了嘴邊,看到他裹在自己那件寬大衛(wèi)衣里、整個人小小的、虛得快要散架的樣子,想到他昨晚連吃藥都哆嗦、咳到蜷縮起來的樣子……他最后說出口的,卻是什么“淋雨不管你”這種屁話?
他低頭吸了一口煙,尼古丁勉強壓住了心口那股莫名的煩躁,卻壓不住腦子里自動回放的畫面:宋亞軒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向日葵水杯、小口小口喝著他那碗臨時瞎搞出來的“咖啡渣水”、被帽兜陰影遮住半張臉的乖巧樣子……像只第一次嘗到陌生食物、帶著點新奇也帶著點信任的幼鳥。
有點……可愛?
……操。麻煩精。
劉耀文掐滅了只抽到一半的煙,煙頭在冰冷的地面碾出一個小小的漩渦。他煩躁地“嘖”了一聲,深吸了一口被煙味污染的冷空氣,仿佛要驅(qū)散掉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畫面和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感覺。他狠狠壓低了帽檐,猛地直起身,推開咖啡館后門那扇厚重的、隔音效果其實并不好的金屬門。
金屬門在清晨的寂靜中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驚飛了后巷的那幾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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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嘻 最近碼的少
作者但也真的在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