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傍晚,北京午夜。
張真源在空無一人的錄音室里,接到了一通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
團隊工作人員都勸他留幾小時休息,覺得他的工作強度早已超出常人。他從轉(zhuǎn)椅到窗臺來回踱步,煙蒂歪斜地插在玻璃缸里,透著無用的美感。
來電顯示“英國倫敦”,張真源撐著眼皮,走到窗臺接起電話。
八千公里外的宋念,手心貼著滾燙的手機,眼前滿是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
皇冠、白紗,還有張真源清透而堅定的眼睛。
張真源喂?
他開口,指間的煙微微顫抖。
宋念說不出話,可壓抑的啜泣聲,還是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張真源宋念
他喊她的名字。
這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從張真源低沉嘶啞的嗓音里傳來。
掛斷電話,宋念失魂落魄地蹲下,淚如雨下。
那一刻她才懂,宋念永遠被困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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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的琥珀展覽,踩著倫敦夏天的尾巴開幕。
開展前兩天,她每天早起精心打扮,選了兩條純色禮服裙,耳飾與項鏈只用有質(zhì)感的珍珠。看著鏡中自己,像一朵含露的玫瑰,她嘴角微揚,藏著幾分“仍能保留熱愛”的竊喜。
第三天,她答應理查德,要穿一條黑色基底裙和他搭配——也算對得起當晚在典藏館舉行的小型慶祝會。
這場主題展覽,大多展出波蘭海蟲珀。
宋念還別出心裁,約了幾位在英小眾設(shè)計師,共創(chuàng)了可售賣的琥珀項鏈、戒指與工藝品。
開展第三天,理查德開車接她去典藏館檢查布置。宋念坐在張揚的藍色轎車里,緩緩搖下車窗,聞到沿途烘焙屋飄來的肉桂香,忽然生出期待:今晚要大醉一場,學著“就讓往事隨風”的灑脫。
理查德陪她在主展廳待到中午,百無聊賴地逛到可拍賣購買的小展區(qū)。
人頭攢動間,他注意到中心展柜前站著個高大精壯的亞洲男人——發(fā)絲細碎,穿一件做舊皮革外套,襯得肩膀更寬。
男人兩指間夾著宣傳單,慢悠悠地讀著宋念展覽的主題:
?Melt the ambrum in a flame.
看到下方一行燙金中文小字時,他輕聲念出:
?將琥珀融化成火焰
宋念愛琥珀,是因為她曾飾演過一個充滿能量的女孩。
故事里,女孩的皮鞋是戰(zhàn)靴,堅定是盔甲,為愛人義無反顧筑起抗敵的高墻——她是騎士,是長劍,是永不背叛的頑固與從一而終。
可現(xiàn)實里,曾經(jīng)的愛人張真源才是那束光,像松脂般,溫柔包裹著與塵埃共生的她。
理查德聽出男人發(fā)音熟悉,熱情地上前搭話。除了“你好”“我叫理查德”,其他中文都說得磕磕絆絆。
張真源你好
男人彬彬有禮地伸手。
張真源Just call me Alex.
見理查德微妙歪頭,他淺笑補充:
張真源或者……張先生
?那我知道你為什么對這件作品感興趣了……
理查德不愿放過任何和中國人對話討教的機會。
高個男人微笑時,眼尾彎起的弧度像擺動尾鰭的魚。兩人之間的距離,恰好能看清展柜里的特殊展品:四方玻璃罩,金色走馬燈,鑲嵌著四顆圓潤的海琥珀。
?What are the chances!
理查德拍掌感嘆。
走馬燈緩緩旋轉(zhuǎn),細碎光芒落在角落的名牌上。
宋念曾小心擦拭名牌的模樣,此刻仿佛清晰地映在張真源深邃的眼眸里。
“張先生的走馬燈”
——赫然幾個字,燙得他眼角瞬間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