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也在父親那里聽說了可可拉的事,她的想法和父親一樣也希望我能夠去到那學(xué)習(xí),為了能讓收入變得更高,母親開始研究怎么樣才能烤出更加香甜松軟的面包,父親則是開始嘗試種植難度更大的海夜魔尼草,那是一種色彩絢麗,葉片為不規(guī)則圓形的草本植物,對空氣濕度要求很高,需要種植在疏松、排水良好且又富含靈骸質(zhì)的土壤當(dāng)中,靈骸質(zhì)土壤需要自然系精靈死亡后殘?bào)w在土壤里由地之魔力自然分解,將體內(nèi)的魔力轉(zhuǎn)化為養(yǎng)分保存在底下才能夠形成,長在這類土壤中的植物一般具有很高的入藥價(jià)值,是提高藥水品質(zhì)時的重要材料,品色好的一株就能賣到六百齒,自然系精靈和純種精靈族人并不同,他們是由天地間的魔力匯聚而出的生命體,壽命只有一年左右,死亡后殘?bào)w半個月時間就能徹底分解,這類土壤在集市上并不難購買價(jià)格也不會太高
魔尼草種子大概兩百齒一支,父親買了兩支回來,剩下的散錢又買了幾袋當(dāng)季作物的種子,魔尼草的種類很多只有海夜種才有入藥價(jià)值,因色彩如夜晚的海面而得名
父親將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兩支幼苗上,就盼著能賺夠?qū)W費(fèi)讓我去上那所學(xué)院
魔尼草的生長周期是三個月,長好的那天正巧是歲稔節(jié),集市不開放,店鋪不營業(yè),父親告訴我魔尼草長得特別好,只要等到明天把兩株魔尼草賣掉,我就能夠去學(xué)院了
那天母親早早就起床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和父親一起帶著我們?nèi)コ侵行牡膹V場上等待赫莉克絲的出現(xiàn),她是世界的第一位神使也是黃金城的掌管者,在每年的歲稔節(jié)那天,她都會在太陽爬到最高的位置時從眾神居住的日耀山上走下,站在接近廣場的半山腰處為黃金城的子民灑下祝福,愿他們的生命在全新的一年里依舊如太陽般生生不息
廣場上的人很多,我們稍微來晚了一些,沒能站到一個好位置,父親和母親一手一個的將我和弟弟妹妹們抱在懷中,為我們爭取到一個較好的視野
我坐在父親結(jié)實(shí)的手臂上仰頭望向那個站在臺階上的身影,赫莉克絲穿著金色盔甲身披烈火披風(fēng),赤焰長發(fā)高高扎起在風(fēng)中肆意搖曳,她站在陽光之下宣讀祝詞,手中高舉的利刃刺破手腕金色的血液成股流下,落入到地上的金碗中,赫莉克絲彎腰端起那碗注滿流動黃金的碗,在居民們的歡呼聲中潑向空中炸成無數(shù)光點(diǎn)飄落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滴來自太陽神的祝福就那樣越過人群不偏不倚的飄落在了我的眉心,我成了那年家中唯一接到賜福的人,結(jié)束了祝福儀式赫莉克絲便不再停留,轉(zhuǎn)身走上臺階回到屬于她的神壇
或許她自己也不會想到在歲稔節(jié)過去一個星期后,她會被放干血從神壇上滾落吧
0030年的一月,就在歲稔節(jié)的那天深夜,黑潮的霧霾無聲無息的降臨在城中心當(dāng)中
起初那黑霧只是天邊一縷若有若無的黑影,想被風(fēng)揉碎的舊棉絮,誰也沒放在心上,直到它開始順著地縫緩慢爬出,像漲潮的墨汁漫過宣紙,一點(diǎn)點(diǎn)吞掉這座城鎮(zhèn),就連上空的云彩也跟著變了顏色,從灰白沉成鉛黑,沉甸甸地壓在屋檐上,連風(fēng)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城鎮(zhèn)的天空徹底被染成墨色,烏云在黑霧上空不斷翻涌,卻遲遲落不下一滴雨
地面的變化比天色更詭異,井里的水位一夜之間降到底,接著,路邊洼地里僅存的積水開始不安分地顫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托起,水珠爭先恐后的掙脫地心引力,化作細(xì)碎銀線向上飄去,匯入烏云之中,河流漸漸瘦成細(xì)帶,最后徹底斷流,裸露出皸裂的泥塊,像老人干枯的手掌
田里的莊稼在干旱中率先倒下,土地也硬得能硌碎鋤頭,從集市上回來的烏利瑪太太讓村子里的居民這些天都不要出門,說是城中心鬧瘟疫了到處都是黑霧,那里的人都瘋了,比起她的驚慌村里的其他人卻更關(guān)心田里的莊稼該怎么挽救,畢竟城中心還有日耀山的眾神,他們只擔(dān)心接下來自己該怎么解決溫飽問題,就只有父親去問了具體的情況
父親面色很沉重,回來時在母親耳語說了什么,母親也很快變了臉色,回房開始收拾行李
我看著逐漸向這蔓延過來的黑霧,心里翻涌著強(qiáng)烈的不安
家里的存糧早已所剩無幾,父親用剩余的齒換來些許糧食,和弟弟妹妹們謊稱要出發(fā)旅行,讓他們?nèi)ナ帐白约旱男欣睿蛩憬裢砭妥?,越快越?/p>
我問父親要去哪,父親和我指了指地圖上圈起來的托烏鎮(zhèn),說那里距離黃金城非常遠(yuǎn),在瘟疫結(jié)束前可以去那躲一陣子
我們一家人在餐桌上吃完了最后一頓晚餐,一起上了父親的馬車,臨行前我看著這生活了十年的屋子,以及父親贈送于我,可我卻從未碰過一次的兒童玩具,心里百感交集,在最后我還是帶走了父親和母親一起親手制作布偶熊留作紀(jì)念
父親想過帶烏利瑪太太一起離開,但她只是擺擺手說他丈夫的墓在這她不能拋下他
黃金城的出口一個在北邊一個在東邊,北邊的出口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父親打算從集市那條街去往東邊的出口
馬車碾過碎石路的聲音格外刺耳,混著遠(yuǎn)處漸密的嘶吼,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進(jìn)緊繃的神經(jīng)
這里的魔力變得紊亂,余光瞥見街角里蜷縮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影,他全身呈現(xiàn)灰綠色身上爬滿了黑色的紋路,正低頭啃咬著什么,齒間滴落的液體在石板上洇開紅痕,我正想提醒父親突然馬車猛地一顛,一只散發(fā)著黑氣的利爪扒上了馬車,弟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母親忙將他按進(jìn)懷里,手起刀落間刺向那只魔物的頭,血液四濺噴灑在馬車上,發(fā)出滋滋聲,頃刻間就將木板燒出了個洞來,一只接一只樣貌丑陋的生物從地面破土而出,占滿了整條集市,父親手里的辮子抽得更急了,慌忙繞路逃出集市
馬車在顛簸中朝著廣場瘋狂前行,我沒再回到麻布底下而是在外頭環(huán)視周遭,若不是親眼見證,很難相信一座繁榮熱鬧的城鎮(zhèn)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天的時間,就變成如今的這副局面,街道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具尸體,那些尸體里不管男女全都赤身裸體,開膛破肚的仰躺在地上,身旁還散落著幾把武器,他們的血液混合著體液像是倒流的雨,不斷掙脫肉體的束縛飄向空中,母親趴在馬車邊緣彎腰從地上順了幾把拿來防身
“都抓緊了!”父親的聲音帶著喘息,鞭子甩得更響,馬兒受驚揚(yáng)起前蹄朝天嘶吼一聲,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