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海域沸騰如煮。綾華站在神里屋敷最高的觀景臺,看著海面鼓起一個直徑超過千米的巨大水泡。水泡表面反射著妖異的藍光,隱約可見內(nèi)部有某種建筑結(jié)構(gòu)的輪廓。
"不是白夜國..."
萬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的傷勢經(jīng)過珊瑚宮心海的治療已穩(wěn)定,但胸口的晶體化仍在緩慢蔓延。此刻他手中捧著一本從禁室搶救出的古籍,書頁上繪制著與海面景象極為相似的圖案。
"《海淵記事》?"綾華認出這本白夜國遺典,"上面怎么說?"
"海底月都。"萬葉指向正在上浮的巨型結(jié)構(gòu),"比白夜國更古老的文明,傳說中月亮墜落人間形成的國度。"
珊瑚宮心海的通訊印記突然亮起,她的全息影像帶著不自然的扭曲:"海底出現(xiàn)大量遺跡群!某種結(jié)界正在瓦解...等等,那是什么?"
畫面劇烈晃動,最后定格在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六根巨大的珊瑚柱從海底升起,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鎖鏈,共同束縛著一個貝殼形狀的宮殿。宮殿頂部鑲嵌的藍色寶石正發(fā)出與雙月同頻的脈動。
"淵月螺旋..."綾人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后,"白夜女王與海祇大御神最后的契約之地。"
雷光劃破天際。雷電影踏著雷楔降落在庭院中央,夢想一心上纏繞著不穩(wěn)定的電弧。她的衣袍有多處破損,右臂還帶著新鮮的傷口,但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
"所有人立刻撤離稻妻城。"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海祇島的住民已經(jīng)前往高處避難。"
"將軍大人。"綾華直視那雙紫瞳,"您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fā)生,對嗎?"
雷電影沉默片刻,突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動作——她摘下了象征雷電將軍身份的雷元素額飾,露出眉心處隱藏的冰晶紋路。
"五百年前,我與巴爾澤布共同統(tǒng)治稻妻。"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而古老,"當白夜女王提出那個瘋狂的計劃時,我們產(chǎn)生了分歧..."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打斷了她的解釋。海面上的水泡終于破裂,升起的不是預想中的廢墟,而是一座完好無損的藍晶宮殿。宮殿穹頂開啟的瞬間,七道水龍卷連通天地,將海水抽向高空!
"來不及細說了。"雷電影——或者說這個自稱非雷電將軍的存在——抓住綾華的手腕,"你必須立刻前往天守閣地下。巴爾澤布被囚禁在那里五百年,只有白夜血脈能解開最后的封印。"
萬葉的刀突然橫在兩人之間:"等等,您不是雷電影?"
"我是她的影子,她的'鏡子',她最忠實的守護者。"影子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就像白夜女王創(chuàng)造三生之鏡監(jiān)視我們一樣,巴爾澤布創(chuàng)造了我來守護這個謊言。"
稻妻城開始劇烈震動。天守閣方向傳來建筑物崩塌的轟鳴,而海中的藍晶宮殿正緩緩向陸地移動。更可怕的是,倒懸在空中的白夜國都也開始下降,兩座古城形成詭異的鏡像對稱。
"分裂的終將重聚,隱藏的終將顯現(xiàn)。"影子雷電影輕聲念誦,"這是契約的內(nèi)容,也是詛咒的開端。"
綾華突然按住太陽穴。海晶宮的出現(xiàn)似乎激活了她體內(nèi)沉睡的某些記憶——無數(shù)碎片如潮水般涌來:月光下的秘密盟約,七位大祭司的背叛,還有...一把由珊瑚與雷光共同鍛造的長槍。
"我想起來了..."她踉蹌著后退,"白夜女王與雷電將軍不是敵人...她們是..."
影子突然捂住她的嘴:"別說出來!契約還在生效!"
但警告來得太遲。綾華的話語已經(jīng)觸發(fā)了某種機制。海底宮殿與天空之城同時射出光柱,交匯點正是天守閣的位置。一個巨大的女性虛影在光柱中緩緩成形——她戴著白夜國的冰晶王冠,卻穿著雷電將軍的服飾,手中握著夢想一心與冰晶長槍的結(jié)合體。
"母親...大人...?"綾華難以置信地仰望著虛影。
回答她的不是虛影,而是從四面八方響起的、千萬人合誦般的低語:
【當雙月交匯于雷云之巔,被遺忘的契約將指引歸途】
前往天守閣的路如同穿越末日景象。街道兩側(cè)的建筑正在發(fā)生詭異的變形——木質(zhì)結(jié)構(gòu)長出珊瑚般的枝杈,石質(zhì)地面滲出海水,甚至有人聲稱看到了游動的魚群從墻壁中穿過。
"虛實界限正在模糊。"萬葉警惕地掃視四周,"兩個世界的融合已經(jīng)不可逆了。"
影子雷電影在前方開路,夢想一心斬開所有異??臻g。綾華注意到她的戰(zhàn)斗方式與真正的雷電將軍有明顯區(qū)別——更依賴身法而非力量,仿佛在刻意模仿誰的風格。
"巴爾澤布創(chuàng)造您時,是以誰為原型?"綾華忍不住問道。
影子的動作微不可察地滯了一下:"你很敏銳。"她斬開最后一道長滿珊瑚的圍墻,"是她最思念的那個人。"
天守閣的地面部分已經(jīng)完全異變。原本莊嚴的建筑現(xiàn)在覆蓋著會呼吸的藍晶菌毯,雷元素與某種深海能量交織成網(wǎng)。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游蕩的守衛(wèi)——他們保持著人形,但皮膚已經(jīng)半透明化,內(nèi)臟被發(fā)光的藍色物質(zhì)取代。
"被轉(zhuǎn)化的居民。"影子痛苦地閉上眼睛,"世界融合的副作用。"
地下入口被七重封印封鎖。每道封印上都刻著與綾華極光刀相同的銘文,只是排列順序不同。影子示意綾華上前:"只有你的血能解開。"
極光刀劃破掌心。當血滴落在第一道封印上時,銘文如饑渴的野獸般將其吸收,隨即整道封印融化成水。隨著七道封印依次解除,地牢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
"接下來無論看到什么..."影子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記住,那都是五百年前必須做出的選擇。"
地牢最深處的情景讓綾華呼吸停滯——
真正的雷電影被七根珊瑚長釘固定在墻上,長發(fā)垂地如同紫色的瀑布。她面前懸浮著一個小型結(jié)界,內(nèi)部封存著三件物品:破損的夢想一心,斷裂的冰晶長槍,以及...一個嬰兒大小的發(fā)光繭。
最震撼的是雷電影的狀態(tài)。她并非如想象中那樣虛弱不堪,而是保持著清醒的怒視。當影子靠近時,她甚至發(fā)出低沉的警告:
"退下,影。時機未到。"
"巴爾澤布大人..."影子單膝跪地,"'她'已經(jīng)蘇醒了。雙月契約正在執(zhí)行。"
雷電影的目光轉(zhuǎn)向綾華。那雙紫瞳中蘊含的力量讓綾華膝蓋發(fā)軟,那是真正屬于神明的威壓。
"白夜的末裔。"雷電影的聲音直接震動著綾華的骨髓,"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綾華不自覺地回答:"我看到...一座橋。連接海與天的橋。還有...七個背叛者。"
這個答案似乎觸發(fā)了什么。雷電影身上的珊瑚釘突然松動,結(jié)界內(nèi)的光繭也開始劇烈脈動。影子驚慌失措地試圖重新固定封印,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
"太遲了。"雷電影平靜地宣布,"契約之輪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
整座地牢突然向上抬升!墻壁剝落露出外部的景象——天守閣正在重組變形,如同一朵金屬與珊瑚構(gòu)成的巨花綻放。而在"花瓣"中央,綾華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畫面:
白夜女王的虛影與海底升起的藍晶宮主人相對而立。兩者之間懸浮著七個藍色光球——正是被污染的大祭司靈魂。而連接這兩個存在的,是一條由無數(shù)細小鎖鏈構(gòu)成的"橋",橋上站滿了半透明的稻妻居民。
"靈魂之橋..."萬葉喃喃道,"他們在用稻妻人的生命能量搭建通道!"
雷電影終于掙脫最后的束縛。她伸手探入結(jié)界,取出那枚發(fā)光繭:"五百年前,我們試圖用溫和的方式重塑世界。但現(xiàn)在..."
她捏碎了光繭。內(nèi)部迸發(fā)出的不是預想中的嬰兒,而是一枚奇特的鑰匙——半截珊瑚,半截雷晶。
"...看來只能用巴爾的方式解決了。"
天守閣頂層平臺已經(jīng)變成了審判場。白夜女王與深海之主的虛影各據(jù)一方,中間是不斷延伸的靈魂之橋。當雷電影帶著眾人出現(xiàn)時,兩個虛影同時轉(zhuǎn)向她。
"巴爾澤布。"白夜女王的聲音如同冰晶碰撞,"你違背了我們的契約。"
深海之主則發(fā)出氣泡翻涌般的笑聲:"我親愛的妹妹,五百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固執(zhí)。"
綾華震驚地看向雷電影:"妹妹?"
"奧羅巴斯,我的血親,海祇島真正的創(chuàng)造者。"雷電影——或者說巴爾澤布——舉起那枚奇特的鑰匙,"也是當年自愿被斬殺的'惡龍'。"
這個揭露如同一道閃電劈開迷霧。綾華突然明白了很多事:為什么珊瑚宮心海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海底異常,為什么淵下宮會有雷神的徽記,還有...為什么白夜國與海祇島的紋章如此相似。
"當年我們?nèi)齻€立下契約。"巴爾澤布走向靈魂之橋,"用五百年的時間準備,在稻妻建立連接天地的'通道'。但你們背叛了初衷!"
鑰匙插入橋面的瞬間,整個結(jié)構(gòu)劇烈震顫。白夜女王的虛影突然變得清晰——她不再是威嚴的女王形象,而是與綾華容貌相同的少女,只是眼中沉淀著千年的滄桑。
"我們沒有背叛,巴爾澤布。"她輕聲說,"是你太仁慈。要對抗'天理',僅靠稻妻的力量遠遠不夠。"
深海之主——奧羅巴斯的虛影也凝聚成形。她展現(xiàn)的形象與珊瑚宮心海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間的威嚴遠非常人可比。
"姐姐,看看這個世界吧。"她指向正在異變的稻妻城,"'磨損'已經(jīng)侵蝕了七神體系。如果我們不采取極端手段..."
巴爾澤布突然將夢想一心插入橋面:"所以你們就打算犧牲整個稻妻?用千萬靈魂重塑世界?"
綾華感到一陣眩暈。這些對話激活了她體內(nèi)更深層的記憶——那不是白夜女王的記憶,而是更早、更原始的...屬于"第三位"的視角。
"她們在爭論方法。"萬葉突然在她耳邊低語,"但目標是一致的:對抗天空島。"
靈魂之橋開始崩解。被吸取能量的居民紛紛墜落,卻在半空被某種力量托住——影子雷電影展開的結(jié)界。她一人維持著數(shù)百人的生命體征,自己卻逐漸變得透明。
"影!"巴爾澤布想要撤回夢想一心。
"別管我!"影子厲聲喝道,"完成契約!"
白夜女王與深海之主同時出手。冰晶長槍與珊瑚權(quán)杖交叉擋在巴爾澤布面前,三股神力碰撞產(chǎn)生的沖擊波將天守閣頂層的結(jié)構(gòu)徹底掀飛!
綾華在狂亂的能量流中勉強站穩(wěn)。她看到萬葉撲向影子雷電影的方向,看到巴爾澤布手中的鑰匙正在變形,還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個獨立的輪廓。
"原來如此..."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我不是容器..."
極光刀自動出鞘,刀身上的銘文全部亮起。綾華感到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蘇醒了——不是白夜女王的力量,也不是影月的契約,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
"她是鑰匙。"白夜女王的虛影轉(zhuǎn)向綾華,"我們?nèi)齻€共同創(chuàng)造的'可能性'。"
深海之主露出悲傷的微笑:"也是最后的保險。如果我們失敗了..."
巴爾澤布突然打斷她們:"沒有如果。"
她將完全成形的鑰匙拋向綾華:"選擇吧,孩子。繼續(xù)我們未完成的事業(yè),或者..."
鑰匙懸浮在綾華面前,呈現(xiàn)出最終形態(tài)——一枚半珊瑚半雷晶的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細小的文字:
【給予后來者選擇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