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剛舉起相機調整焦距,余光就瞥見場邊幾個穿著運動服的身影正對著她交頭接耳。有人抬手指點著她肩上的設備,嘴角撇出若有若無的弧度;有人干脆停下拉伸的動作,眼神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她的牛仔褲和帆布鞋,那目光里的審視像細密的針,扎得她握著相機的手指微微收緊。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壓低的嗤笑,她猛地回頭,只看見兩個運動員迅速轉過身去,肩膀還在因為憋笑輕輕聳動。鏡頭里的跑道明明陽光燦爛,可那些細碎的議論聲像陰影一樣纏上來,讓她取景框里的畫面都晃了晃。
李園把手里的反光板往地上一磕,發(fā)出“哐當”一聲脆響。她幾步跨到程晨身前,后背繃得像拉滿的弓弦,視線掃過那群還在竊竊私語的運動員:“看夠了嗎?”
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剛才還在指指點點的幾個人頓時僵住,手指停在半空,臉上的訕笑來不及收回去,僵成了尷尬的褶皺。
“她是來拍素材的,不是給你們當稀罕物打量的?!崩顖@往前逼近半步,運動鞋碾過地面的沙礫,“有這功夫評頭論足,不如多練兩組沖刺——還是說,你們的成績就跟嘴皮子功夫一樣拿不出手?”
最后幾個字像石子砸進水里,場邊瞬間靜了下來。有人別過臉去扯著運動服,有人踢了踢腳邊的水瓶,剛才那些放肆的目光,此刻全縮回了各自的眼眶里。
樊振東剛結束一組對抗訓練,毛巾搭在頸間就瞥見了場邊的騷動。他擰開水瓶喝了口,目光掃過那群垂著頭的隊友,聲音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訓練館是讓你們練技術的,不是讓你們練眼神的。”
汗水順著他下頜線滑落,滴在藍色運動服上洇出淺痕,可那雙眼看向人的時候,比場邊的空調風還涼:“人家拿著設備是來工作的,輪得到你們在這兒品頭論足?真有精力不如想想怎么把球練穩(wěn),別回頭比賽時讓人指著后背說不行。”
他隨手將毛巾丟給旁邊的隊友,指尖敲了敲球臺:“都愣著干什么?加練半小時步法,誰再分心,就自己跟教練說去。”
話音落地,剛才還在竊竊私語的幾個人立刻抓起球拍,腳步匆匆地往訓練區(qū)走,連頭都沒敢再抬一下。
樊振東把球拍往球臺邊緣一磕,橡膠面撞上木質臺面的悶響讓周圍的喧鬧都頓了半拍。他沒看旁人,徑直走到馬熙瑤面前,額角的汗滴墜在睫毛上,眼神卻像淬了冰:“剛才場邊那些話,是你挑的頭吧?”
馬熙瑤攥著毛巾的手緊了緊,剛想開口辯解,就被他打斷?!拔也还苣闶怯X得新鮮還是故意找茬,”他往前半步,陰影落下來罩住她,“訓練館里別搞這些彎彎繞繞。她是來工作的,你要是閑得慌,現在就去跑十圈,跑到你沒力氣琢磨這些沒用的為止?!?/p>
他抬手抹了把臉,汗水甩在地上濺起細小花紋:“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帶節(jié)奏,就不是跑圈這么簡單了。”說完轉身就走,訓練鞋碾過地面的聲響干脆利落,沒再給她留半分辯解的余地。
剛放下球拍的周雨皺著眉走過來,胳膊肘撞了撞樊振東的肩膀:“差不多行了啊,剛才那話重了?!彼沉搜坜D身跑圈的馬熙瑤,又看向樊振東,“她是嘴碎了點,但你這火發(fā)得也太急,隊里誰不知道你護短,可這么針對一個女隊員……”
旁邊正在撿球的王楚欽也插了句嘴,拋起的乒乓球在掌心轉了個圈:“東哥,剛才場邊是有點亂,但馬熙瑤也就是跟人嘀咕了兩句,你這直接讓她去跑圈,回頭傳到教練那兒,怕是又要問東問西?!?/p>
樊振東彎腰撿起草地上的球,指尖捏著球轉了半圈,沒抬頭:“我護短?”他抬眼時眉峰挑著,“剛才那些話要是沖你們來的,你們能當沒聽見?”
周雨嘖了聲,把球拍往球包里塞:“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方式太硬了。都是一個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沒必要弄得這么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