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攥著筷子的手突然收緊,碗沿被指尖硌出一道白痕。她放下筷子,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我吃飽了,汪指導(dǎo),謝謝你的飯。”
汪順抬眼時正好對上她泛紅的耳根,沒多問,只點了點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出去?!?/p>
兩人起身時,程晨刻意低著頭,目光落在地面的瓷磚縫上,沒敢往鄰桌瞟。汪順自然地幫她拎起放在腳邊的相機包,步伐不快,卻穩(wěn)穩(wěn)地護在她身側(cè),像在隔開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
擦過樊振東那桌時,程晨的腳步快了半拍,直到走出食堂大門,被風(fēng)一吹,她才敢輕輕舒了口氣,卻聽見身后汪順低聲說:“別往心里去,他們就是……”話沒說完,卻像遞過來一塊無聲的暖手寶,讓她攥緊的指尖慢慢松開了些。
程晨站在游泳館門口的樹蔭下,對著汪順微微鞠了一躬,聲音里帶著真切的感激:“今天真的謝謝你,汪指導(dǎo),兩次都……”
話沒說完就被汪順打斷,他擺擺手,發(fā)梢的水珠落在鎖骨上:“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p>
程晨抬頭時眼里還帶著點沒散去的局促,剛想說些什么,卻見汪順的目光越過她肩頭,輕輕頓了一下。她下意識回頭,正對上樊振東站在食堂門口的身影。
他手里還捏著沒喝完的礦泉水瓶,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視線像落在她和汪順之間的那條無形的線上,又冷又硬。程晨剛揚起的嘴角瞬間僵住,像被正午的陽光曬得發(fā)脆的葉子。
汪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坦然地朝樊振東點了點頭,才轉(zhuǎn)回頭對程晨說:“回去路上小心?!甭曇羝椒€(wěn),聽不出半分波瀾。
樊振東的運動鞋碾過走廊的地磚,停在程晨身后時帶起一陣風(fēng)。他手里還攥著那瓶沒喝完的水,瓶身被汗浸濕,貼在掌心涼涼的。
“剛才在食堂……”他開口時喉結(jié)動了動,聲音比平時沉,“不是故意給你添堵?!?/p>
程晨轉(zhuǎn)過身時,正撞見他避開視線的樣子——耳根泛著和運動后不同的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拔抑滥悴幌矚g被人盯著看,”他終于抬眼,目光里帶著點難得的澀,“但剛才那情況……”
話沒說完就卡了殼,他像是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把水瓶往旁邊的窗臺上一放,玻璃與瓷磚碰撞的輕響里,藏著沒說出口的別扭?!翱傊瑢Σ黄??!?/p>
程晨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一點距離,指尖無意識地絞著相機包的背帶。陽光從走廊窗戶斜切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聲音卻很平:“道歉就不必了?!?/p>
她抬眼時避開他的目光,落在遠處訓(xùn)練館的方向:“你與其來跟我說這些,不如先把隊里那些話處理干凈?!敝讣忸D了頓,她看向他,“什么時候沒人再對著我指指點點,什么時候再來找我吧?!?/p>
說完沒等他回應(yīng),她拎起包轉(zhuǎn)身就走,帆布鞋踩過地磚的聲響很輕,卻像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樊振東推開訓(xùn)練館大門時,球拍在掌心轉(zhuǎn)得飛快,橡膠面摩擦空氣的輕響讓館內(nèi)的喧鬧驟然降了調(diào)。他沒走向球臺,反而站在場地中央,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在場的隊員。
“最近館里的閑話有點多啊?!彼蚺_上一靠,指尖敲著臺面的節(jié)奏敲得人心慌,“是不是訓(xùn)練量不夠,讓你們有精力琢磨別人的事?”
幾個正扎堆說話的隊員瞬間散開,有人假裝系鞋帶,有人低頭擦球拍?!拔也还苣銈兪锹犃苏l的話,傳了什么話,”他的聲音陡然沉了沉,“從現(xiàn)在起,誰再對著工作人員嚼舌根,不管男女老少,直接去跟教練申請加練——全天的那種。”
他抓起旁邊的球拋了拋,球體撞在掌心發(fā)出悶響:“你們是運動員,不是長舌婦。想讓人看得起,先把球練好,把嘴管好。誰再犯,就別怪我不給面子?!?/p>
話音落時,他反手將球砸向球臺,白色弧線劃過半空,重重落在角落的球筐里,震得筐里的球噼啪亂響。全場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放輕了半分。
林高遠把球拍往球臺上一磕,帶著點不服氣的勁兒湊過來:“東哥,你這就有點太較真了吧?”他瞥了眼角落里正喝水的馬熙瑤,“再說了,馬熙瑤跟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論般配程度,她跟你站一塊兒才順眼啊?!?/p>
旁邊正在撿球的隊員也跟著點頭,小聲接話:“就是啊,大家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誰知道你反應(yīng)這么大……馬熙瑤對隊里情況熟,性格也爽朗,跟你搭檔參加活動不也挺合適的?”
樊振東沒接話,只是拿起球拍往球臺抽了個球,白色的乒乓球撞在網(wǎng)子上彈回來,帶著悶悶的聲響。他抬眼時眉峰擰著:“合適不合適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更輪不到背后嚼舌根?!闭Z氣里的冷意讓周圍的議論聲瞬間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