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荊棘墻根下,碎玻璃嵌進掌心也沒知覺——三天前那場暴雨沖垮了圍墻,護工拽著我腳踝拖進這片園子時,蘇子林的喊聲被鐵門撞得粉碎。現(xiàn)在藤蔓從裂縫里鉆出來,在我手腕勒出帶刺的鐲子,每動一下,鐵銹色的汁液就滲進傷口。
干裂的嘴唇蹭到石縫里的苔蘚,突然想起蘇子林塞給我的最后一塊壓縮餅干。那時他蹲在病房窗下,畫夾里掉出張速寫:滿是荊棘的花園中央,有人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把玫瑰嫁接到荊棘上。"他們說你是瘋長的雜草,"他把餅干塞進我衣兜,鉛筆灰蹭在我袖口,"可阿澈畫過,荊棘能開出比玫瑰更紅的花。"
第七天夜里起了霧,荊棘尖凝著的露珠砸在額頭上。我扒開纏在腰間的藤蔓,指甲縫里全是黑泥,突然摸到塊冰涼的金屬——是蘇子林偷偷塞給我的調(diào)色刀,刀刃上還留著他刻的字:"鑿開月亮"。刀刃刮過石墻的聲音驚飛了夜梟,墻皮簌簌落下時,我看見月光滲進裂縫里,照亮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蘇子林畫的太陽,有的像煎蛋,有的歪歪扭扭,最新的那個畫著笑臉,旁邊寫著"給阿澈的第108個太陽"。
干裂的喉嚨突然發(fā)出笑聲,驚得荊棘晃動起來。我用調(diào)色刀挖開墻角的爛泥,指尖觸到硬邦邦的東西——是個鐵盒,銹跡斑斑的盒蓋上刻著半朵玫瑰。打開的瞬間,干枯的花瓣簌簌落下,里面躺著管沒用完的鎘紅顏料,錫管上還留著牙印。這是三年前他被帶走時,藏在畫具箱最底層的顏料,當時他說要用這管紅畫遍全世界的日出。
霧越來越濃,我把顏料抹在掌心,朝著最密的荊棘墻撞過去。尖刺扎進皮肉的劇痛里,突然聽見墻外有畫夾掉在地上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