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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的呼吸幾乎停滯。
池醉描繪的未來如同深淵巨口,散發(fā)著令人絕望的寒意。
但在這刺骨的寒意中,她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光。
——復(fù)仇的光。
她想起了父親蒙冤而死時的不甘,想起了母親哭瞎的眼睛,想起了自己如同喪家之犬般流離失所的日日夜夜。
恐懼依舊在骨髓里尖叫,但一股更強(qiáng)大的力量。
——絕望催生的孤勇壓倒了它。
梧桐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痕。
她甚至沒有再看地上那兩袋金子一眼,而是挺直了那單薄得仿佛隨時會折斷的脊梁,用那雙還泛著紅、卻已燃起熊熊火焰的眼睛,死死地回望著池醉。
她張開嘴,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地板上。
·梧桐“我敢!”
池醉定定地看著她,看著那雙眼中燃燒的、幾乎要將自己也焚盡的火焰。
那火焰,像極了許多年前,那個在亂葬崗的尸骸堆里,死死攥著半截紅繩、將滔天恨意和瘋狂深埋心底的自己。
一絲極其細(xì)微、難以察覺的波動在池醉深潭般的眼底掠過。
那并非笑意,也非憐憫,更像是一種…終于找到了同類般的、冰冷的確認(rèn)。
她直起身,不再看梧桐,仿佛剛才那場決定生死的對話從未發(fā)生。
她走到桌邊,拿起剛才收拾了一半的行囊,語氣恢復(fù)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
·池醉“把地上的垃圾扔出去?!?/p>
她指的是那兩袋金子,
·池醉“然后,去樓下馬廄,把我的‘踏雪’喂飽,刷干凈?!?/p>
·池醉“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它一塵不染?!?/p>
她沒有說收留,也沒有說拒絕,只是下達(dá)了第一個命令。
梧桐怔了一瞬,隨即眼中爆發(fā)出巨大的光亮!
她幾乎是撲過去,手腳麻利地將那兩個沉甸甸的錢袋撿起來。
——不是收好,而是看也不看,像扔掉真正的垃圾一樣,用力將它們從池醉打開的窗戶扔了出去!
金葉子在夜色中劃出幾道微弱的閃光,消失在樓下的黑暗里。
·梧桐“是!”
梧桐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響亮,她甚至對著池醉的背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身,像一陣風(fēng)一樣沖出了房間,奔向樓下的馬廄。
那單薄的背影,此刻卻透著一股不顧一切的決絕。
池醉站在窗邊,聽著樓下傳來的、梧桐奔向馬廄的急促腳步聲,目光投向窗外無邊的夜色。
夜風(fēng)裹挾著一絲涼意,悄然穿過昏黃的街巷。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
一縷微風(fēng)撩動了她頸間的半截紅繩,那鮮艷的顏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觸碰到紅繩的一端。
她的唇角,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里,極其緩慢地、極其冰冷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好。
一個不怕死、甚至主動求死的小瘋子。
這趟渾水,或許不會那么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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