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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素白的燈籠尚未撤下,在深秋的寒風中微微搖晃,發(fā)出空洞的輕響。
葬禮的喧囂已然散盡,留下的是比死亡本身更沉重的死寂。
靈堂撤了,賓客散了,那些或真或假的哀戚面孔都消失了,只剩下滿地狼藉的紙錢和焚燒香燭留下的、刺鼻的余燼氣味,彌漫在空曠的庭院里。
池醉站在父親生前靜養(yǎng)的那座院落門口。
她換下了守靈的素服,依舊是一身利落的玄色騎裝,仿佛要將自己與這鋪天蓋地的悲傷隔絕開來。
她背對著院門,身姿筆挺得如同懸崖邊的孤松,一動不動地望著庭院中那株早已落盡葉子的老槐樹。
陽光慘淡,透過光禿禿的枝椏,在她腳邊投下支離破碎的影子。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淚,沒有悲戚,甚至連一絲疲憊都看不到。
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慌。
仿佛剛才那場耗盡心力、送走至親的儀式,不過是拂去衣上的一粒塵埃。
梧桐遠遠地站在回廊的陰影里,手里捧著一件厚實的披風,卻不敢上前。
她看著主子那孤絕的背影,只覺得那平靜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絕望深淵。
主子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隨著老將軍的棺槨,一同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克制。
燕離走了過來。
他今日也褪去了平日的華服,穿著一身素凈的月白長衫,襯得他面如冠玉,卻也多了幾分沉肅。
他停在池醉身側一步之遙的地方,沒有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湊近,也沒有試圖去觸碰她。
他順著池醉的目光,也望向那株蒼老遒勁的槐樹。
寒風吹過,空枝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
·燕離“記得小時候,”
燕離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低沉而平緩,沒有了往日的輕佻,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燕離“我爬這棵樹掏鳥窩,結果下不來,掛在最高的枝丫上鬼哭狼嚎?!?/p>
·燕離“是你爹,搬了梯子,親自爬上來把我拎下去的?!?/p>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想扯出一個懷念的弧度,卻終究沒能成功,
·燕離“他當時板著臉訓我,說小兔崽子再敢爬樹,腿給你打折……可把我放下來的時候,手卻穩(wěn)得很,一點都沒弄疼我?!?/p>
池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依舊沒有動,也沒有回應。
只是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快得無法捕捉。
燕離沒有看她,目光依舊停留在老槐樹上,仿佛沉浸在回憶里。
·燕離“后來他還偷偷塞給我一塊麥芽糖,說壓壓驚,別告訴你娘?!?/p>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沙啞,
·燕離“那時候我就覺得,池伯伯……其實是個心很軟的人?!?/p>
風似乎更大了些,卷起地上的幾片枯葉和零星的紙錢,打著旋兒飛向遠處。
池醉依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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