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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得異常緩慢。
窗外的風(fēng)聲似乎更緊了,刮過枯枝,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梧桐也有些昏昏欲睡時,一個極輕、極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過枯木,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
“……阿……醉……”
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fēng)聲蓋過,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梧桐耳邊。
她猛地抬頭,只見床上一直如同枯木般的老將軍,眼皮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珠吃力地轉(zhuǎn)動著,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似乎在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呼喚。
池醉的身體瞬間繃直。
她倏然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睡意,只有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希冀。
她幾乎是撲到床邊,雙手緊緊握住父親那只枯瘦的手,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急切地回應(yīng)。
·池醉“爹爹!我在!”
·池醉“阿醉在!您說!”
·池醉“女兒聽著呢!”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父親翕動的嘴唇,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池老將軍的嘴唇又極其微弱地動了動,喉嚨里發(fā)出幾個破碎模糊的音節(jié),像斷線的珠子,散落一地,難以拼湊。
“……別……別……去……”
池醉屏住呼吸,將耳朵湊得更近,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緊了。
·池醉“別去?別去哪里?”
·池醉“爹爹您說清楚點?”
·池醉“別去哪里?”
“……危……險……”
又兩個模糊的音節(jié)艱難地擠出。
池醉的心猛地一沉。
危險?
父親在警告她危險?
是京城?
是某個地方?
還是……某個人?
·池醉“爹爹!什么危險?”
·池醉“您告訴阿醉!”
·池醉“是誰?是什么地方?”
她急切地追問,聲音因為恐懼和焦慮而拔高了幾分。
然而,池老將軍眼中那點微弱的光亮如同風(fēng)中殘燭,劇烈地?fù)u曳了一下,隨即迅速黯淡下去。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眼皮沉重地合上,無論池醉如何呼喚,如何用力握緊他的手,都再無任何反應(yīng)。
只有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證明著生命尚未徹底熄滅。
·池醉“爹爹!爹爹!”
池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絕望的哭腔,她徒勞地著父親枯瘦的肩膀,眼淚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父親冰涼的手背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那強(qiáng)撐了一整日的堅強(qiáng)堡壘,在父親這斷斷續(xù)續(xù)、卻充滿警示的囈語后,轟然倒塌。
她伏在父親毫無知覺的身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逸出,如同受傷小獸的悲鳴,在這寂靜寒冷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凄涼無助。
梧桐早已淚流滿面。
她看著主子從狂喜到絕望,看著那從不示弱的脊背此刻痛苦地蜷縮、顫抖,聽著那壓抑不住的破碎嗚咽……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無聲地洶涌而下。
燭火在燈罩里跳躍了一下,發(fā)出噼啪一聲輕響,映照著這絕望的一幕。
父親那含糊的警示,像一把冰冷的鉤子,將池醉重新拖回了現(xiàn)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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