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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最后一縷殘陽如血,將相擁的兩人鍍上一層哀戚的金邊。
池醉的淚水漸漸干涸在燕離的衣襟上,只余下幾道斑駁的深色痕跡。
她的顫抖也慢慢平息,但身體依然緊繃,像一把拉滿后突然松弦的弓,帶著透支般的虛脫。
燕離沒有動,保持著那個幾乎要融入骨血的擁抱姿勢。
他的手掌始終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的后腦,另一只手輕緩地拍著她的背脊,如同安撫受驚的幼獸。
池醉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此刻混雜著淚水的咸澀,縈繞在他的鼻尖,讓他胸口發(fā)緊。
遠(yuǎn)處傳來更夫敲響的第一聲梆子,驚起檐角幾只寒鴉。
池醉如夢初醒般猛地推開燕離,力道大得讓他踉蹌后退了半步。
她的眼眶通紅,臉上淚痕未干,卻已經(jīng)迅速筑起那道熟悉的冰墻,只是這次出現(xiàn)了細(xì)密的裂痕。
·池醉“別看我。”
她倉促轉(zhuǎn)身,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抬手狠狠抹去臉上殘余的濕意。
玄色衣袖在頰邊擦過,留下淺淺的水痕。
燕離沒有上前,只是默默從袖中取出素白帕子,遞到她僵硬的肩側(cè)。
·燕離“將軍府的燈籠該點起來了,”
他望著漸暗的天色,語氣平常得像在討論晚膳,
·燕離“我讓梧桐去廚房要碗姜湯可好?”
池醉沒有接帕子,但緊繃的肩膀線條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她望向那株老槐樹,忽然開口。
·池醉“那年你摔斷的樹枝,后來發(fā)了新芽。”
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
燕離怔住,隨即明白這是她隱晦的感謝。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粗糲的樹干上找到一道愈合多年的疤痕,旁邊抽出的新枝已有手腕粗細(xì)。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喉頭發(fā)哽。
——原來她一直都記得,記得那些他以為早已湮滅在時光里的瑣碎溫暖。
·燕離“池伯伯說過……”
他斟酌著詞句,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帕子邊緣,
·燕離“槐樹最是頑強(qiáng),雷劈火燒都能再抽新枝?!?/p>
池醉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暮色中,她單薄的剪影與老槐樹重疊,仿佛也成了一株傷痕累累卻依然挺立的樹。
夜風(fēng)掀起她散落的碎發(fā),露出頸間那截紅繩,在蒼白的肌膚上鮮艷得刺目。
梧桐適時地出現(xiàn),手里捧著盞新點的白燈籠。
暖黃的光暈驅(qū)散了些許寒意,照見滿地零落的紙錢。
她不敢多看主子的臉,只是安靜地將燈籠掛在廊下,又悄無聲息地退開。
·池醉“我答應(yīng)過爹爹……”
池醉突然說,手指撫上紅繩,
·池醉“要帶他去看……”
后半句消融在夜風(fēng)里,但她知道燕離聽懂了。
——看那會轉(zhuǎn)的小風(fēng)車,看所有沒來得及分享的煙火人間。
燕離望著她被燈籠映亮的側(cè)臉,忽然解下腰間玉佩。
羊脂玉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正面雕著遒勁的松枝,背面是“歲寒”二字。
·燕離“將軍當(dāng)年教我,”
他將玉佩放在她掌心,
·燕離“說這是池家祖訓(xùn)——”
·池醉“歲寒知松柏?!?/p>
池醉接上后半句,指尖碰到他溫暖的掌心,又迅速縮回。
玉佩沉甸甸的涼,卻奇異地不讓人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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