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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將軍府籠罩在一層鉛灰色的薄霧里。
昨夜新掛的白燈籠尚未熄滅,在晨風(fēng)中兀自搖晃,燭芯燒得噼啪作響,映著廊下青石板上的露水,泛著冷清的光。
滿地紙錢被夜風(fēng)掃去大半,只余下零星幾片粘在石縫里,濕漉漉地貼著地面,像褪了色的殘蝶。
梧桐端著紅漆托盤,腳步放得極輕,如同踏在云絮上。
托盤里是一碗冒著氤氳熱氣的雞絲粥,旁邊配著一小碟腌漬得脆生生的醬瓜。
——都是池醉往日清晨慣用的清淡口味。
她停在東廂緊閉的房門外,屏息聽了聽,里面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她猶豫著,正想抬手輕叩,門卻從里面無聲地拉開了一條縫。
池醉站在門后。
她已換下了昨日那身玄色騎裝,穿著一件素白如雪的細(xì)棉布長(zhǎng)衫,烏發(fā)只用一根毫無紋飾的白玉簪松松綰住,幾縷碎發(fā)垂在蒼白的頰邊。
臉上昨夜的淚痕和紅腫已褪去大半,只余下眼底一片深沉的烏青和近乎透明的憔悴。
她整個(gè)人像一尊失卻了所有色彩的玉雕,平靜,卻透著一種被徹底掏空后的脆弱。
·梧桐“主子……”
梧桐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晨霧,
·梧桐“用點(diǎn)粥吧?”
·梧桐“熱乎的?!?/p>
池醉的目光落在托盤上,那裊裊的熱氣似乎讓她冰冷的眼底有了一絲極微弱的波動(dòng)。
她沒說話,只是微微側(cè)身,讓開了門。
梧桐趕緊進(jìn)去,將托盤輕輕放在靠窗的小幾上。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冷香和藥味混合的氣息,窗欞緊閉,光線昏暗。
她不敢多待,放下東西便想退出去。
·池醉“梧桐?!?/p>
池醉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厲害,如同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面。
·梧桐“奴婢在”
池醉走到窗邊,沒有看那碗粥,只是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窗欞。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空寂的庭院,落在那株沉默的老槐樹上。
·池醉“昨夜……”
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最終只化作極其平淡的一句,
·池醉“辛苦你了?!?/p>
梧桐鼻尖一酸,連忙低下頭。
·梧桐“奴婢不辛苦,主子您……”
她想說“您要保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
·梧桐“粥快涼了?!?/p>
·池醉“嗯”
池醉“嗯”了一聲,依舊沒有回頭。
梧桐悄然退了出去,輕輕合上門。
背靠著門板,她長(zhǎng)長(zhǎng)舒了口氣,主子肯開口,肯吃東西,便是天大的好轉(zhuǎn)。
她腳步輕快地往廚房走去,想著再去盯著熬一盅參湯。
剛走到回廊拐角,便見燕離正站在廊下。
他今日依舊一身月白,只是衣料略顯家常,袖口隨意地挽著,手里提著一個(gè)精致的竹編食盒。
晨光落在他身上,驅(qū)散了幾分他眉宇間的沉郁,但眼底的血絲和疲憊依舊清晰可見。
·梧桐“世子殿下?!?/p>
梧桐連忙行禮。
燕離抬手虛扶了一下,目光投向緊閉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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