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廠來信

顧飛先捅破了那層紙。

那天他們在廢品站的舊集裝箱里躲雨，顧飛突然把相機往蔣丞懷里一塞：“你看?！?/p>

相冊里全是沈硯的照片。有他在課堂上轉(zhuǎn)鋼筆的樣子，有他在操場邊喂貓的樣子，還有張偷拍的側(cè)臉，長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上，眼神里帶著點蔣丞從沒見過的柔軟。

“我好像……”顧飛的聲音發(fā)顫，“有點喜歡他?！?/p>

蔣丞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疼得發(fā)悶。他想起自己在頒獎禮上的心跳，想起看沈硯解數(shù)學題時的專注，想起那顆被他攥化了的水果糖。

“我也是?！笔Y丞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雨聽見。

雨越下越大，敲在集裝箱頂上，像在為這場荒唐的告白伴奏。

他會在蔣丞解不出物理題時，故意把鋼筆放在兩人中間的桌縫里；會在顧飛拍照片時，恰好轉(zhuǎn)過頭，給個完美的側(cè)臉；會在三人一起去給顧淼買蠟筆時，走在中間，左手邊是蔣丞，右手邊是顧飛，長發(fā)時不時掃過兩人的胳膊。

矛盾爆發(fā)在期中考試后。

沈硯又是年級第一，蔣丞第二，顧飛的攝影作品在省里拿了獎。他們在學校門口的面館慶祝，沈硯點了碗陽春面，蔣丞和顧飛搶著付錢，鬧作一團。

“幼稚?！鄙虺幏畔驴曜?，拿出錢包，抽出張卡遞給老板，“刷卡?！?/p>

老板愣了愣：“我們這小面館，刷不了卡?！?/p>

沈硯的眉峰皺了皺，剛要說話，蔣丞把錢拍在桌上：“我付。”

回去的路上，顧飛突然問：“沈硯，你家是不是很有錢？”

沈硯的腳步頓了頓：“關(guān)你什么事？”

“那你為什么來鋼廠？”蔣丞追問。

沈硯轉(zhuǎn)過身，長發(fā)隨著動作滑到肩前，遮住半張臉：“你們倆，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他的眼神冷得像冰，“還是說，你們對我有什么別的想法？”

蔣丞的臉騰地紅了，顧飛的拳頭攥得發(fā)白。

“是又怎么樣？”顧飛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顫，“我們就是喜歡你！”

沈硯的瞳孔縮了縮，沒說話。

蔣丞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我也是?！?/p>

風裹著鐵屑子吹過來，帶著鐵銹味。沈硯看著他們，突然笑了，笑意卻沒到眼底：“兩個男的喜歡我？你們鋼廠的人，都這么……特別？”

他轉(zhuǎn)身就走，長發(fā)在風里揚起，像只黑色的鳥。蔣丞和顧飛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誰都沒說話。

那天晚上，蔣丞在集裝箱里坐了一夜。他想起沈硯的鋼筆，想起他的長發(fā)，想起他毒舌底下的溫柔。心臟像被鋼筆尖反復劃過，疼得厲害。

顧飛也沒走，靠在墻上抽煙。煙蒂燙到手時，他突然說：“丞哥，不管他選誰，我都認?！?/p>

蔣丞沒說話，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第二天，他們在教室門口撞見沈硯。男生像沒事人一樣，把一本物理競賽題扔給蔣丞：“這道題的解法，你上次說的不對?！庇职岩粡堈掌f給顧飛，“你拍的那張日落，我找人洗出來了，還行。”

蔣丞和顧飛愣住了。

沈硯的嘴角勾了勾，露出點難得的笑意：“發(fā)什么呆？上課了。”他轉(zhuǎn)身走進教室，長發(fā)掃過蔣丞的胳膊，留下陣冷香。

蔣丞突然笑了，把競賽題往書包里塞。顧飛也笑了，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夾進相冊。

或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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