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水晶吊燈在頭頂晃出一圈圈光暈,林夏盯著自己倒映在鏡面地板上的影子。
珍珠耳墜隨著呼吸輕輕擺動,手心攥著的檢測報告已經洇濕了一角?!傲中〗?,該您了。
”禮儀小姐輕聲提醒,手指指向紅毯盡頭的香檳色帷幔。
她抬腳往前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重。
賓客們舉著酒杯談笑,長裙曳地的聲響混著小提琴悠揚的旋律,像一層薄紗籠住整個大廳。
“三年前那場暴雨里,是她救了我父親。
”陸沉舟正站在致辭臺后說話,西裝挺括,側臉線條分明,“今天,我們站在這里,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
林夏停下腳步。
玻璃幕墻外的城市燈火明明滅滅,像極了那夜救護車刺眼的藍光。
她記得自己跪在積水里給陸明遠做心肺復蘇,記得救護車門關上時陸沉舟握住她冰涼的手:“謝謝你救了我爸。
”
現(xiàn)在那雙手正在和蘇婉兒說話。
女人穿著月白色的露背禮服,發(fā)絲垂落在他肩頭。
林夏看見陸沉舟低頭時嘴角的弧度,聽見相機快門聲咔嚓咔嚓響成一片?!敖憬隳樕惶?。
”蘇婉兒不知什么時候到了身后,遞來一杯香檳,“要不要去消防通道透透氣?我看那邊人少。
”
林夏沒接杯子。
她突然想起今早便利店門口,這個女人抱著紙箱哭得梨花帶雨——說是陸沉舟要和她訂婚時,也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拔覜]事?!彼f?!翱赡闶侄兜脜柡Α?/p>
”蘇婉兒伸手要扶她,手機屏幕卻從袖口滑出來,正好對著她的臉亮起。
照片里紐約某酒店套房,陸沉舟和一個陌生女人并肩走進電梯。
林夏踉蹌了一下,檢測報告從指間飄落。
陸沉舟就是在這時出現(xiàn)的,黑皮鞋碾住紙頁邊緣,修長手指輕輕松松將它拾起?!斑@是什么?”他問。
通風管道的嗡鳴聲突兀地闖進耳膜。
林夏抬頭看著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頜,想起上周發(fā)燒時他摸她額頭的手,也是這么涼?!搬t(yī)院的報告。
”她聽見自己說,“關于……陸總的身世。”
陸沉舟笑了。
這個笑容讓她胃里翻騰。
他說:“你以為養(yǎng)父收留你是恩情?
他當年撿你回去,是為了政治聯(lián)姻。
”
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栓。
金屬外殼發(fā)出悶響,像是敲在她心上。
“所以這二十年……連生日蛋糕都是施舍?
”
“聰明人該明白什么叫各司其職。
”陸沉舟轉身,袖口掠過她手腕,“現(xiàn)在,去完成你的任務吧。
”
門被推開的瞬間,鎂光燈亮如白晝。
蘇婉兒抱著手機直播設備站在門口,鏡頭后跟著七八個記者?!案魑挥^眾朋友!
”她聲音清亮,“咱們來現(xiàn)場圍觀一下豪門棄子如何報恩!
”
林夏看著人群涌進來,看著自己蒼白的臉在無數(shù)屏幕里閃爍。
她突然伸手奪過麥克風,聲音從顫抖到堅定:
“陸明遠先生。
”她直視宴會廳方向,“您知道我是您親生女兒嗎?
”
DNA檢測報告復印件在空中展開,關鍵信息被刻意遮住。
全場嘩然中,陸明遠緩緩起身鼓掌:
“好孩子,你贏了第一步。
”
陰影里走出一個人,黑色大衣帶著雪松香氣。
他將外套披在林夏肩頭,指尖擦過她發(fā)梢時頓了頓:
“現(xiàn)在,讓我們談談真正的豪門入場券。
”
黑色大衣的香氣在消防通道里彌漫。
林夏僵直地站著,看著顧言之從她肩上取下外套,指尖掠過鎖骨時頓了頓。
“這味道……”她突然出聲,喉嚨發(fā)緊,“你認識我母親?
”
男人沒有回答。
他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檢測報告碎片,動作干凈利落。
林夏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袖扣是暗紋銀質,刻著某個家族徽記。
宴會廳方向傳來騷動。
陸沉舟的聲音在走廊盡頭炸開:“誰讓你們進去的?!”
“快走。
”顧言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抗拒。
林夏踉蹌著跟上去,高跟鞋踩在消防通道臺階上發(fā)出空響。
她聽見身后傳來爭執(zhí)聲,還有玻璃碎裂的脆響。
轉過三個拐角,他們停在一扇鐵門前。
男人終于松開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
林夏低頭看,上面只印著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澳愕降资钦l?”她問。
“三年前那場車禍,你在積水里救人的同時,有人往救護車輪胎里扎了釘子。
”顧言之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么,“現(xiàn)在,該換你討回屬于你的東西了。
”
電梯門在身后合攏。
林夏攥著名片,想起今早便利店門口,蘇婉兒抱著紙箱說“姐姐能不能借我點錢”的樣子。
她當時沒給,因為看見女人手機屏保是陸沉舟送花的照片。
“你怎么知道那份報告?”她又問。
“因為你母親臨終前,托我把這個交給你。
”男人從內袋抽出一個信封,火漆印章已經破損。
林夏盯著它,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電梯“?!钡赝O?。
男人按住開門鍵:“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p>
包括你嗎?
她想問,但沒說出口。
電梯門緩緩閉合,隔斷了男人最后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前臺大廳燈火通明。
林夏整理了一下禮服裙擺,朝旋轉門走去。
夜風卷著落葉拂過腳尖,她聽見身后有人喊她名字。“林小姐!
”記者們舉著話筒涌上來,“請問您和陸家是什么關系?
”
閃光燈此起彼伏。
林夏瞇著眼睛,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人——穿著灰色毛衣的老婦人,正用顫抖的手帕捂住嘴。
那是她在福利院時的院長媽媽。
她轉身跑過去,卻被攔腰抱住。
老人瘦弱的手臂出奇地有力:“孩子,我們不是親生的,但我們是你真正的家人。
”
遠處有警笛聲呼嘯而至。
林夏回頭望,看見酒店二樓窗戶閃過一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