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亮起，周念安的手指還僵在與沈知意相握的位置，掌心的溫度突然變得滾燙。母親拎著保溫桶的手頓在半空，父親臉上原本帶著的笑意像被速凍的湖面，瞬間凝結(jié)成冰。

“念安?！备赣H的聲音比深秋的風還要冷，每個字都像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她是誰？你們在干什么？”

沈知意下意識地想把周念安往身后帶，卻被她輕輕掙開。周念安的指尖在顫抖，她能感覺到父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兩人交握過的手上，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彼此的溫度，此刻卻成了最刺眼的證據(jù)。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她的聲音發(fā)飄，目光躲閃著不敢看父母的眼睛，“這是我朋友，沈知意，我們……”

“朋友？”母親突然提高了音量，保溫桶“咚”地放在樓梯扶手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朋友會手牽手？會靠那么近？周念安，你在學校就是這么學的？”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沈知意往前站了半步，剛想說什么，卻被周念安用眼神攔住。她太清楚父母的脾氣，那些藏在“為你好”背后的固執(zhí)，像銅墻鐵壁一樣難以撼動。

“跟我們回家?！备赣H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他轉(zhuǎn)身就走，皮鞋踩在臺階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現(xiàn)在就去請假，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解釋?！?

周念安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疼得發(fā)不出聲音。她回頭看了眼沈知意，對方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里寫滿了擔憂，卻只是輕輕說了句：“我等你回來?！?

這句話像根細小的火柴，在她冰涼的心里燃起點微光。她咬了咬下唇，跟上父母的腳步，背包帶在肩上勒出深深的紅痕。

回家的路格外漫長。車里的空調(diào)開得很足，周念安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母親把臉扭向窗外，肩膀微微聳動，父親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一路無話，只有發(fā)動機的轟鳴在沉默里翻涌。

推開家門的瞬間，熟悉的飯菜香撲面而來，卻讓周念安胃里一陣發(fā)緊。父親把公文包摔在沙發(fā)上，聲音陡然拔高：“說吧，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爸，我和知意是認真的。”周念安攥著衣角，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她不是別人，她對我很好，我們……”

“很好？”母親猛地站起來，眼眶通紅，“兩個女孩子怎么能叫很好？你讓鄰居知道了會怎么看我們？你以后怎么辦？念安，你是被迷昏頭了！”

“這不是迷昏頭！”周念安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眼淚突然涌上來，“感情不是看性別！我喜歡她，和她是誰沒有關(guān)系！”

“你還敢頂嘴？”父親一拍桌子，茶杯在桌面上震得跳起來，“我和你媽辛辛苦苦供你上學，不是讓你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明天就去跟她斷了，聽見沒有？”

周念安猛地后退一步，搖著頭往后退：“我不！我不會和她分開的！”

“反了你了！”父親氣得發(fā)抖，揚手就要打過來，卻被母親死死拉住。

“你打她有什么用！”母親哭喊著，“她是我們女兒啊……是不是我們哪里沒教好……”

客廳里的燈光慘白地落在周念安臉上，她看著父母痛苦又憤怒的樣子，心里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她知道他們的擔憂不是假的，那些藏在世俗眼光里的荊棘，是他們想替她擋住的?？伤?，沈知意睫毛上的淚珠，十指相扣時的溫度，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的光。

她轉(zhuǎn)身沖進房間，反鎖了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知意”兩個字。她看著那兩個字，眼淚終于決堤，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門外傳來父母壓抑的爭吵聲，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她不知道這場對抗會持續(xù)多久，只知道心里那道關(guān)于光影的約定，此刻正被狂風暴雨猛烈地沖刷著，卻倔強地，不肯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