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雨還在下。

我蹲在鐵皮棚底下，手指捏著那封信，指甲都掐進紙里了。油鍋里的酸筍咕嘟咕嘟響，辣椒面嗆得我鼻涕眼淚一把抓，可我就是不敢拆這封信。

阿肥突然打來視頻，畫面一晃，滿屏都是燒烤攤的熱氣。他叼著根雞翅，咧嘴笑：“老板你在哪？新梗我都攢三天了！”

我趕緊把信往身后藏，鏡頭掃過后巷空蕩蕩的街道。他“咦”了一聲，扯開嗓子喊：“你又在偷偷哭是不是？那姓林的又來找你了？”

我沒說話，只是低頭盯著手里的信。信封邊角都被我摸得起毛了，能摸出林靖寒寫字時用力的凹痕。他剛才手腕上的醫(yī)用膠布……不是普通的傷。醫(yī)院不讓見客這句話突然在耳邊炸響，我猛地站起來，折疊椅撞翻在地。

“老板？”阿肥聲音有點慌，“你怎么了？”

我沒應他，手指一抖，視頻掛了。

信封就靜靜躺在掌心，像塊燙手的山芋。我深吸一口氣，撕開了。

紙張邊緣還沾著我的眼淚。鉛筆畫的小鴨子圖案歪歪扭扭，是我們小時候約定的秘密記號。那天我摔了壇子，他哄我說以后每封信開頭都畫個鴨子，這樣我一看就知道是他寫的。

“糯米糍，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jīng)去美國了?！?/p>

我喉嚨一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母親逼我寫斷絕書那天，我把你的東西都鎖進了書房暗格……你總說酸蘿卜要腌夠三天才脆，其實我偷偷試過，腌夠七天會更脆爽。就像那些你以為被我扔掉的東西，我都珍藏著……”

我攥著信的手在發(fā)抖。油鍋里咕嚕一聲，濺起的湯汁滴在我手上，燙得我倒抽冷氣。

“每次你在醫(yī)院復診，我都在走廊盡頭看著。醫(yī)生說接觸會加重病情，可我還是忍不住……”

我忽然想起十八歲生日那天。那天也是暴雨，我抱著壇子縮在轎車后座，渾身濕透。后視鏡里他的眼神，現(xiàn)在才懂那是無奈與不舍交織的模樣。

去年冬天攔住他司機送泡姜，他說“這些東西早該扔了”時，喉結(jié)滾動的樣子突然清晰浮現(xiàn)。他當時是故意的嗎？他是想讓我以為他真的不在乎？

“醫(yī)院診斷書復印件從信紙中滑落，日期顯示是五年前。”

我死死盯著“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幾個字，指甲掐進掌心。這是我媽當年走的病，怎么……怎么會……

“母親說我必須結(jié)婚生子才能繼承家業(yè)。把你趕出去那天，我把所有酸野壇子都搬到老宅后院……”

我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wěn)。

“最后一頁，一張泛黃的紙條，正是我練習書法時被他收藏的那張。背面是他用藍墨水補寫的‘酸蘿卜腌夠七天更脆’?！?/p>

我眼淚止不住地流。我忽然想起剛才他撐傘離開時踉蹌的腳步。那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體力不支。

信末提到林老太病重住院，主治醫(yī)師是我認識的周醫(yī)生。上周直播時他還問我“要不要去看看那位病人”。

我怔住了。，原來……原來這些年，他也沒好過。

遠處傳來救護車鳴笛聲，混著雨聲，在鐵皮棚上敲出奇怪的節(jié)奏。風鈴叮咚作響，像是誰在輕聲說話。

我喃喃自語：“原來你也沒好過……”

雨越下越大。

我蹲回去，繼續(xù)翻動烤腸。辣椒面濺到圍裙上，還是那么燙?？蛇@次，我竟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