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的余燼還在飄散,謝閻卻感到一股陌生的寒意從骨髓里滲出來。
他的火焰——那些向來乖順如臂使指的金紅色火舌,此刻正在掌心扭曲變形,像被無形的手揉捏著,漸漸凝成一個模糊的人形。火神君的虛影從搖曳的火光中浮現(xiàn),五指如鉤扣住他的手腕。
"容器,"虛影的聲音像是從謝閻胸腔深處傳來,"你越界了。"
劇痛炸開。謝閻心臟處的火焰紋路突然暴凸,像無數(shù)黑金色的寄生蟲在皮膚下蠕動。他踉蹌著單膝跪地,喉間涌上一股鐵銹味。
三米外,林莫梟的右眼銀沙瘋狂流轉(zhuǎn)。
——十秒后,謝閻的瞳孔會變成純粹的金色。
——十五秒后,火神君的意識將完全蘇醒。
——二十秒后......
預(yù)判畫面戛然而止。銀沙突然逆流,刺痛感順著視覺神經(jīng)直刺大腦。林莫梟悶哼一聲,眼前閃過陌生的記憶碎片:
三百年前的火神殿,幼小的銀發(fā)男孩被鐵鏈吊在巖漿池上方。火神君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記住,疼痛才是你真正的父親。"
"閉眼!"
林莫梟撲過去時,謝閻的虹膜已經(jīng)泛起鎏金色。染血的袖口蒙住那雙逐漸失去焦距的眼睛,他另一只手掏出雙刃,刀尖抵住謝閻心口的火焰紋。
"忍著。"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謝閻聽見自己胸腔里有兩個心跳聲——一個是急促的、屬于人類的搏動;另一個低沉平穩(wěn),如同巖漿湖底涌動的暗流。
兩種心跳正在逐漸同步。
"小朋友..."他扯下蒙眼的布料,發(fā)現(xiàn)自己的火焰變成了污濁的暗金色,像是熔化的青銅,"我好像...在變成他..."
林莫梟的刃精準(zhǔn)刺入火焰紋中心。刀尖挑出一縷纏繞著神格的銀沙——那是上次逃亡時殘留在謝閻體內(nèi)的時蝕之力。兩股力量相撞的剎那,火神君的虛影發(fā)出高頻尖嘯摻著罵聲。
"啊——!"
謝閻咳出一大口銀沙。那些沙粒沒有落地,反而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猙獰的數(shù)字:
「寄生度37%」
"什么意思?"他抹了把嘴角,發(fā)現(xiàn)連血液都摻雜著銀色細(xì)沙。
林莫梟的右眼血流如注:"再有13%,你就會變成行走的火神君2.0。"
遠(yuǎn)處傳來金屬碰撞聲?;鹕裥l(wèi)隊正在重整隊形,為首的隊長舉起一個形似心臟的青銅裝置。林莫梟的時蝕之瞳自動解析出威脅等級——那東西能直接把神格從宿主體內(nèi)抽離。
"跑!"他拽起謝閻,"去時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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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祭壇的陰冷與外界判若兩個世界。十二具神君雕像圍成完美的圓,每尊雕像心口都嵌著不同顏色的結(jié)晶。
冰晶面具人站在時間神像前,正在擦拭雕像的右眼——那里鑲嵌著一顆與林莫梟瞳色完全相同的藍(lán)銀色寶石。
"歡迎參加弒神演習(xí)。"面具人輕輕敲擊雕像。
謝閻的心臟突然被無形之手攥住。他跪倒在地,看見自己咳出的血在石板上蜿蜒成詭異的符文。那些血跡突然燃燒起來,火苗組成一行文字:
「培養(yǎng)程序進度71%」
林莫梟的右眼超負(fù)荷運轉(zhuǎn)。銀沙拼湊出殘酷真相:
- 火刑臺是精心設(shè)計的覺醒儀式
- 時之泉底部沉睡著歷代容器遺骸
- 他們所有的"反抗",都在劇本安排中
最可怕的是一段被反復(fù)涂抹的記憶影像——三百年前,某個與林莫梟容貌相同的神官,正將一名紅發(fā)男人推入時之泉。那個被推入泉水的男人轉(zhuǎn)過頭,露出和謝閻一模一樣的火焰紋。
"那是...我?"林莫梟的雙刃當(dāng)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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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閻的火焰徹底失控。暗金色火舌舔舐過祭壇地面,青銅神像表面漸漸浮現(xiàn)出與他相同的面容。
"容器終究是容器。"火神君的聲音從所有雕像口中傳出,"你以為的叛逆,不過是我默許的進化。"
林莫梟突然反握刀刃,刀尖對準(zhǔn)自己右眼。
"法則第三條——"
利刃刺入眼球的悶響讓人牙酸。鮮血混著銀沙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十二條赤金鎖鏈,將謝閻團團捆住。
「相噬可逆神格」
鎖鏈絞緊的瞬間,謝閻心臟處的火焰紋轟然炸裂。他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咆哮,手指插進自己胸膛,硬生生拽出半截結(jié)晶化的神格碎片。暗金色的晶體在他掌心瘋狂震顫,像是活物在掙扎。
"老子給你...換個新家!"
碎片被按進冰晶面具人胸膛的剎那,整個祭壇開始崩塌。面具裂開一道細(xì)縫,露出與火神君一模一樣的下半張臉。
"做得好。"那人微笑著化為銀沙,"我們時之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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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降臨前,謝閻看見林莫梟踉蹌著走來。棕發(fā)青年的右眼已成血窟窿,但傷口處竟有赤金結(jié)晶在生長。
"..."謝閻想抬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正在消散成銀沙,"你他媽...丑死了..."
林莫梟跪下來,染血的手指按在他心口的空洞上:"閉嘴,容器。"
兩人的血混合著銀沙滴落,在地面凝成小小的時燼結(jié)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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