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胸口涌出來，溫熱的，一滴一滴落在洛清瀾衣襟上。他眼皮顫動，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我拔出劍，掌心貼住傷口。血從指縫溢出來，混著昨夜的雨水，在地上匯成暗紅的水洼。
"你總是這樣。"
他聲音比血還燙。手搭在我腕子上，力氣輕得像片落葉。
我低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手背浮起淡青的紋路，像是要融進陽光里。那紋路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袖口，和我胸口的傷口連成一片。
"說什么胡話。"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開，"是你不肯推開我。"
他笑了，嘴角扯出一道淺淺的弧度。這笑讓我想起那年桃樹下，我罰他練劍一百遍時他偷懶打盹的樣子。那時的陽光也是這樣斜斜地照下來，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
"師兄。"他伸手摸我的臉，指尖有點涼，"你看，桃花又開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焦土間果然鉆出幾枝新芽。花瓣沾著雷火的灰燼，在晨風里搖晃。
"可這次，"我喉結(jié)滾動，壓下翻涌的力量，"我會看著它落盡。"
他手指勾住我的腰帶，像小時候怕我跑掉似的。我感覺到他掌心的繭子蹭過我的腰側(cè)，癢得讓我想躲?？晌覜]動，就任由他抓著。
遠處傳來烏鴉的叫聲，一聲，兩聲，像是在數(shù)我們的命。
"你聽見了嗎？"他忽然問。
"什么？"
"那個聲音。"
我按住胸口的傷口，那里還在滲血。神族印記開始發(fā)燙，像塊燒紅的鐵貼在心口。
"它說..."我咽下涌上來的血，"要力量是嗎？讓它滾。"
洛清瀾搖頭，手指順著我的腰帶往上移。他摸到我鎖骨下的舊疤，那是他替我擋天劫時留下的。疤痕凸起，摸起來粗糲得很。
"師兄，"他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記得嗎？那年我說要陪你練劍一百遍，你說我傻。"
"我記得。"我把臉埋在他頸窩，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后來我偷偷給你熬藥，你趁我不注意偷喝了一半。"
他笑起來，肩膀微微抖動。那笑震得我胸口更疼，像是有人在里面攪動刀子。
"你這個傻子。"我咬牙，"這次換我護著你。"
他手臂收緊，把我圈在懷里。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一下，兩下，越來越快。
"你說過..."他貼著我耳朵說，"要看著我練劍一百遍。"
"我記得。"我抬頭看他，"這次我不會讓你偷懶了。"
他吻上來的時候，我嘗到了血味。不是我的，是他的。他舌尖有點涼，像是剛從雪地里回來。
我該推開他。可我沒動，就任由他吻下去。他的唇貼著我的，輕輕的，像是怕驚醒什么。
遠處又是一聲悶雷，驚醒了這片刻的寂靜。
我猛地推開他，發(fā)現(xiàn)他嘴唇也沾了血。他抬手抹了抹，對我笑。
"師兄，"他說，"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我沒說話，只是站起身。腿有點軟，差點栽倒。他扶住我，手心還是涼的。
"你現(xiàn)在的樣子，經(jīng)不起第二道天雷。"他說。
"你也好不到哪去。"
他確實不好。走路都有點飄，像是隨時會倒下?？伤€是緊緊抓著我的衣袖，生怕我丟下他。
穿過密林時，我感覺到背后有什么在盯著我們。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在神殿里，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看著我。
"你感覺到了嗎？"我問。
"嗯。"他握緊我的手，"它一直跟著我們。"
我停下腳步?；仡^望去，只見焦土間浮動著一團黑影。那影子像是煙，又像是霧，忽聚忽散。
"別回頭。"他說，"它在等。"
"等什么？"
"等你失控。"
我冷笑："它怕是要失望了。"
可我知道他在說真的。我能感覺到體內(nèi)的力量在翻涌，像是要掙脫什么枷鎖。胸口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可那些金色的紋路還在游走，像蛇一樣順著血管往上爬。
"師兄，"他突然開口，"如果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真相呢？"
"什么真相？"
"關于師傅的事。"
我腳步一頓。那些畫面又回來了——師傅倒在地上，胸口的血浸透了白衣。我舉劍的手在發(fā)抖，可我還是刺了下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聲音很輕，"那天我在門外看見了。"
"那你為什么..."
"因為我舍不得你。"他打斷我，"就算你殺了師傅，我也舍不得你。"
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彌漫，卻壓不住心頭的苦。
"師兄，"他靠在我肩上，"這一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想說不好，可話到嘴邊變成了："好。"
他笑了，像個孩子似的。那笑容讓我心里一陣發(fā)酸。
"不過，"我說，"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控制不住了..."我按住胸口的傷口，"你就親手殺了我。"
他愣住了。眼里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最后變成一片深不見底的潭水。
"我做不到。"他說。
"那就由不得你了。"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誰都沒再說話。焦土間的桃花開得正好，花瓣落在我們腳邊，像鋪了一地的血。
黑影還在后面跟著，一步不落。
"它到底是誰？"我問。
"我不知道。"他說，"但我能感覺到，它和神界有關。"
我停下腳步。額頭上的印記突然發(fā)燙，像是要燒起來。
"師兄？"
我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眼前一陣模糊，然后看到了一幅畫面——神殿金柱上纏繞著黑色咒文，師傅胸口的血跡正在蔓延。我站在他面前，手里握著染血的劍...
"你怎么了？"
"沒事。"我搖頭，把那些畫面甩開，"只是有點累。"
他扶住我，手心還是涼的。
"師兄，"他說，"如果你覺得撐不住了，就靠在我身上。"
我沒說話，只是把頭靠在他肩上。他的檀香混著血味，讓我想起很多事。
"你知道嗎？"他忽然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
"你是天上智慧神，創(chuàng)世與滅世之子。"他聲音很輕，"你為了情入劫，害得師傅自絕。現(xiàn)在你重生歸來，想斬因果斷情絲?？赡阕霾坏?，因為你心里還裝著我。"
我苦笑："你倒是比我清楚。"
"因為我是為你而來。"他說，"這一世，我要看著你練劍一百遍。"
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光在閃。那光像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這個傻子。"我說。
他笑了，笑得像個傻子。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身后留下兩串腳印。那些腳印被風吹散，又被陽光曬干。
黑影還在跟著，一步不落。
"師兄，"他忽然說，"你覺得我們能活到明天嗎？"
"不知道。"我說，"但至少今天，我還能牽著你的手。"
他握緊我的手，像是要把這一刻永遠留住。
遠處傳來鐘聲，一聲，兩聲，像是在為我們送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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