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是突然下起來的。

林未剛整理完最后一份校對稿，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很快連成一片雨幕。她望著樓下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的街道，想起早上出門時沒帶傘，正發(fā)愁，手機就響了。

“忙完了嗎？”顧星辭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混著雨聲，格外清晰，“我在出版社樓下?！?/p>

林未抓起帆布包跑下樓，看見顧星辭站在門衛(wèi)室的屋檐下，手里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腳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雨絲被風(fēng)吹得斜斜的，打濕了他的肩頭，淺灰色的襯衫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輪廓。

“剛想給你發(fā)消息說不用來接，雨太大了?！绷治磁艿剿麄阆?，鼻尖被凍得有點紅。

“怕你等會兒又像上次那樣，淋成落湯雞。”顧星辭把紙袋遞給她，“順路買了點菜，晚上去我那兒吃？煤球說想你了?！?/p>

兩人共撐一把傘往回走，傘面傾向林未這邊，顧星辭的半邊胳膊很快被雨水打濕。林未往他身邊靠了靠，想把傘往中間推推，他卻輕輕按住她的手：“別動，淋濕了要感冒的。”

雨夜里的街道比平時安靜，只有雨聲和偶爾駛過的車濺起水花的聲音。路燈在雨幕里暈開一圈圈暖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揉在一起，又隨著腳步慢慢拉長。

“今天校對的那本詩集，有句詩寫得特別好?！绷治春鋈幌肫鹗裁?，側(cè)頭看他，“‘雨是云的心事，落在人間就成了故事’?！?/p>

顧星辭笑了笑，腳下的水洼里映著兩人的倒影：“那我們現(xiàn)在，也算故事里的人了?！?/p>

回到顧星辭的住處時，煤球已經(jīng)在門口等得急了，看見林未，立刻豎著尾巴撲上來，爪子上還沾著貓砂，在她牛仔褲上印了幾個小梅花印。

“去去，臟死了。”顧星辭把煤球抱開，往它食盆里倒了點貓糧，“先去洗手，我來做飯?！?/p>

廚房很快飄出香味。顧星辭系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格子圍裙，正在灶臺前忙碌，鍋里的番茄燉牛腩咕嘟咕嘟冒著泡，酸甜的香氣混著窗外的雨意，把小屋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林未靠在門框上看他，忽然覺得，這大概就是安穩(wěn)的模樣。

“要不要試試？”顧星辭把鍋鏟遞給她。

林未接過，學(xué)著他的樣子翻炒，卻不小心濺了點湯汁在手上，燙得她“嘶”了一聲。顧星辭立刻拉過她的手，往水龍頭下沖了沖，又翻出燙傷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手背上：“說了讓你別動，偏要逞強?！闭Z氣里帶著點嗔怪，動作卻溫柔得很。

晚餐是在客廳的小茶幾上吃的，煤球蹲在旁邊的小墊子上，嘴里叼著小魚干，時不時抬頭看看他們。窗外的雨還沒停，屋里的暖光燈照著冒著熱氣的飯菜，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對了，出版社那邊說，想讓我畢業(yè)后直接入職。”林未扒了口飯，聲音里帶著點抑制不住的雀躍，“下周就能簽三方協(xié)議了。”

顧星辭抬眼看她，眼里的笑意像化開的糖：“那太好了?！彼o她夾了塊牛腩，“以后就能經(jīng)常吃到你做的……哦不，是我做的飯了。”

林未被他逗笑，剛想反駁，手機忽然響了，是媽媽打來的視頻電話。她接起來時，顧星辭正往她碗里添湯，煤球不知什么時候跳上了沙發(fā)，尾巴掃過鏡頭。

“那是誰家的小貓呀？”媽媽在電話那頭笑起來，“旁邊是不是有別人？”

林未的臉一下子紅了，剛想解釋，顧星辭已經(jīng)湊了過來，對著鏡頭笑了笑：“阿姨好，我是顧星辭，林未的朋友。”

掛了電話，林未的臉頰還燙得很。顧星辭收拾著碗筷，忽然說：“等你簽了協(xié)議，周末回家一趟吧，我跟你一起去？”

林未愣了一下：“去……去我家？”

“嗯?！彼淹敕胚M水槽，水聲嘩啦響著，“總得正式拜訪一下，告訴叔叔阿姨，他們的女兒在這邊，有人照顧。”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變成淅淅瀝瀝的毛毛細(xì)雨。顧星辭打開陽臺的門，潮濕的晚風(fēng)涌進來，帶著泥土的氣息。他拿出那本《晚星與晨霧》，翻到某一頁，借著暖黃的燈光念起來：“‘當(dāng)雨停了，霧散了，我們就沿著彩虹走回去，把沒說的話，都種進春天里。’”

林未靠在他身邊，聽著雨聲和他的聲音，忽然覺得，那些曾經(jīng)模糊的未來，此刻都變得清晰起來。就像這雨夜里的暖燈，明明滅滅間，照亮了前路，也溫暖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