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xí)的鈴聲剛落,沈玥瑤就抱著書包沖出了教室,把林煜歡愣在原地的身影和后排男生起哄的口哨聲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走廊的聲控?zé)綦S著她的腳步一盞盞亮起來,又在她拐進(jìn)樓梯間時滅掉,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映著她發(fā)紅的眼眶。
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煜歡的白球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打滑,他攥著那本被捏皺的物理練習(xí)冊,追到樓梯口時差點(diǎn)撞到她后背。“等等?!彼曇舭l(fā)緊,指尖在褲縫上蹭了蹭,才敢輕輕碰她的胳膊,“別跑這么快,樓梯滑?!?/p>
沈玥瑤沒回頭,肩膀卻在發(fā)顫。下午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她攢了三天的勇氣,才把寫著“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的紙條塞進(jìn)他的練習(xí)冊,卻在放學(xué)前看到那紙條被他隨手夾在講臺上的廢卷子堆里,旁邊還放著他剛和班長討論完競賽題的草稿本。
“那個紙條……”林煜歡忽然把練習(xí)冊舉到她面前,封面右上角的折角被他用指甲反復(fù)碾過,留下幾道白痕,“我不是故意的。”他翻開第三十七頁,那道她用紅筆圈出的附加題旁邊,紙條被小心地粘在空白處,邊緣還壓著他用直尺畫的方框,“下午收作業(yè)太急,隨手一放就忘了。但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p>
他的指腹在紙條上“圖書館”三個字上輕輕敲了敲,那里有個淺淺的墨團(tuán),是他看到時太急,筆尖戳到紙上暈開的:“我本來想晚自習(xí)下課找你說,周六上午八點(diǎn)半,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陽光剛好能照到第三排書架,你上次說想看的那本《天體演化簡史》,我今天去問過管理員,說周末會調(diào)到那個區(qū)域?!?/p>
沈玥瑤的書包帶忽然滑下來,林煜歡伸手去扶,指尖碰到她冰涼的手背,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他從校服口袋里掏出個東西,用校服袖子擦了擦遞過去——是顆用鋁箔紙包著的大白兔奶糖,糖紙邊緣被體溫焐得發(fā)軟,“剛才在小賣部買的,你上次給我講題時,桌子上擺著這個糖的玻璃罐,我數(shù)過,你咬糖紙的時候會先抿一下嘴角?!?/p>
樓梯間的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他額前的碎發(fā)亂動。他忽然從書包側(cè)袋掏出個小本子,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上面是用鉛筆描的簡筆畫:歪歪扭扭的兩個小人站在圖書館書架前,其中一個扎著高馬尾,手里舉著顆星星糖,旁邊用小字寫著“林漾說,看星星的時候吃甜的,會覺得星星更近”。“這是我課間畫的,”他耳尖發(fā)紅,把本子往她懷里塞,“畫得不好,但我想告訴你,我沒不在意你的紙條?!?/p>
他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跑回教室方向,幾秒后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里捏著半塊橡皮擦——是林漾下午掉在他座位底下的,邊角被他用小刀修得整整齊齊,“你橡皮擦總愛掉,我以后幫你盯著?!彼严鹌げ寥M(jìn)她手心,又像是怕她不信,抬手扯了扯自己的校服領(lǐng)口,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T恤,“還有,下午跟班長討論題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你寫紙條時,筆尖在紙上頓了三下的樣子——你寫‘圖’字的時候,最后一筆總愛拖得特別長,對不對?”
樓下傳來宿管阿姨鎖門的聲音,林煜歡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往樓梯下走,他的手心全是汗,卻攥得很輕,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去小賣部吧,我請你喝熱牛奶。你上次說經(jīng)期喝這個好,我記在錯題本第一頁了?!彼_步放慢,刻意配合她的步頻,白球鞋和她的帆布鞋在臺階上敲出輕輕的、合拍的聲響,“順便……我給你講講那道物理題,用你上次說的‘星星繞軌道跑’的比喻來講,保證比課本好懂?!?/p>
走到一樓時,他忽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顆星星形狀的熒光貼紙,小心翼翼地貼在她書包拉鏈上:“剛才在文具店看到的,說能發(fā)光。你怕黑,以后走夜路,它能替我照著點(diǎn)?!辟N紙的綠光和安全出口的燈映在一起,在他眼里晃出細(xì)碎的光,“還有,圖書館的事,我沒騙你。不信的話,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看管理員寫的便條,他說……”
話沒說完,就被沈玥瑤忽然抬起來的臉打斷。她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伸手揪住了他的校服衣角,像只終于肯靠近人的小貓。林煜歡的話卡在喉嚨里,忽然抬手,用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動作生澀得像在解一道超綱的物理題:“別哭了,再哭……我的練習(xí)冊該被眼淚泡爛了?!彼皖^看著那本還攤開在“圖書館”三個字上的練習(xí)冊,忽然笑了,“而且,周六要去看星星的人,眼睛不能腫成桃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