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推開天臺門時,正午的陽光刺得他瞇起眼。這是他開學兩周來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會放棄食堂的熱鬧,跑到這空蕩蕩的天臺上來吃飯。
他從書包里掏出飯盒,里面整齊地排列著白飯和幾片醬菜。母親離開后,父親很少回家,做飯的阿姨只負責晚餐,午餐他習慣隨便應付。
"原來你在這里!"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左奇函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在地上。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那個自從成為同桌后,就不斷打破他平靜生活的陳曉曉。
"我可以坐這里嗎?"她已經(jīng)毫不客氣地在他旁邊坐下,打開一個粉色的便當盒,里面整齊地碼著壽司、煎蛋和幾樣小菜。"今天做多了,你要嘗嘗嗎?"
左奇函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不用。"
"別客氣嘛!"陳曉曉已經(jīng)用干凈的筷子夾起一塊玉子燒放在他飯盒邊緣,"我特意少放了糖,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陽光透過她揚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左奇函盯著那塊金黃色的煎蛋,喉結(jié)動了動,最終還是夾起來咬了一口。
"怎么樣?"她期待地問。
"...還行。"他低聲說,卻忍不住又夾了一塊。
陳曉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太好了!明天我還給你帶。"
"不用——"
"就這么說定了!"她打斷他的拒絕,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物理練習冊,"對了,這道題我搞不懂,能教教我嗎?"
左奇函掃了一眼題目,是他上周競賽班做過的類型。他拿過鉛筆,在草稿紙上畫出示意圖,簡潔地列出幾個關鍵公式。
"原來是這樣!"陳曉曉恍然大悟,"老師講得太復雜了,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她歪頭看著他,"你講題的時候比平時話多誒。"
左奇函立刻閉上嘴,耳尖卻悄悄紅了。
第二天中午,左奇函推開天臺門時,腳步頓了一下——陳曉曉已經(jīng)坐在那里,正對著陽光調(diào)整兩個便當盒的位置??吹剿麃恚e起手揮了揮:"準時哦!今天有紅燒肉!"
就這樣,天臺午餐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約定。左奇函開始會在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時瞥向窗外,計算著距離午餐還有多少分鐘;而陳曉曉則會在前一天晚上多準備一份便當,小心地調(diào)整調(diào)味,記得他不愛吃太甜的口味。
周五的班級活動時間,班主任宣布了期中小組課題的要求。
"每組四人,自選主題,兩周后展示。"林老師推了推眼鏡,"現(xiàn)在自由組隊。"
教室里立刻喧鬧起來。左奇函低著頭,假裝專注地看書,等著最后被隨機分配。他不擅長主動,也不期待有人會主動找他。
"左奇函!"陳曉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拉著兩個女生走到他桌前,"我們一組吧?加上李敏和王雨桐,正好四人。"
左奇函抬起頭,對上她期待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太好了!"陳曉曉拍手,"我已經(jīng)有想法了——我們可以做一個智能音樂盒!李敏負責外觀設計,雨桐寫程序,你來做機械結(jié)構(gòu),我負責音樂部分。"
左奇函驚訝地看著她。這個分配完美契合了每個人的特長,甚至連他課本上那些隨手畫的設計圖都被她記在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會做機械結(jié)構(gòu)?"他忍不住問。
陳曉曉狡黠地眨眨眼:"你的筆記本邊緣全是齒輪草圖,當我沒看見嗎?"
小組討論持續(xù)到放學后。左奇函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參與了大部分討論,甚至提出了幾個改進意見,而陳曉曉總是第一個理解他的想法并加以補充。
"今天就到這里吧。"天色漸暗,陳曉曉收拾書包,"我得去音樂室練琴了,藝術節(jié)選拔下周開始。"
左奇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鬼使神差地,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路經(jīng)過音樂教室。門沒關嚴,鋼琴聲流水般傾瀉而出。
他悄悄從門縫望去——陳曉曉坐在鋼琴前,背挺得筆直,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與平時活潑的樣子完全不同,此刻的她神情專注,眉頭微蹙,整個人仿佛與音樂融為一體。
左奇函靠在墻邊,閉上眼睛。琴聲時而激昂,時而舒緩,像在講述一個他聽不懂卻深受觸動的故事。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
"彈錯了三個地方..."陳曉曉自言自語。
左奇函悄悄離開,心里卻記下了這個時刻——原來那個總是笑著的女孩,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藝術節(jié)選拔前三天,陳曉曉的狀態(tài)明顯不對勁。她午休時沒來天臺,課堂上回答問題時心不在焉,甚至把物理書當成了音樂筆記本。
放學后,左奇函在空教室里找到了她。陳曉曉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顫抖。
"你...還好嗎?"他站在門口,不確定地問。
陳曉曉抬起頭,眼睛紅腫:"我搞砸了...鋼琴曲怎么也彈不好,期中考試復習也沒跟上,現(xiàn)在連小組課題都..."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左奇函僵在原地。他不擅長安慰人,母親離開時他一個人躲在衣柜里哭,父親只是遞給他一塊懷表,說"男孩子不許哭"。
但他還是走到陳曉曉身邊,笨拙地遞上一包紙巾:"你...先擦擦臉。"
陳曉曉接過紙巾,擤了擤鼻子:"對不起,讓你看到這樣..."
"沒關系。"左奇函猶豫了一下,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整理的物理重點,可能對你有用。"
陳曉曉翻開筆記本,里面是工整的知識框架和典型例題,重要部分還用紅筆標出。她睜大眼睛:"這是...你特意為我整理的?"
左奇函別過臉:"隨手記的。"
"謝謝。"陳曉曉小聲說,手指輕輕撫過紙頁,"我...我可能還需要幫忙補一下課。"
左奇函點點頭:"圖書館,今晚七點。"
那天晚上,他們在圖書館待到閉館鈴聲響起。左奇函發(fā)現(xiàn)陳曉曉其實很聰明,只是容易被情緒影響。當她終于弄懂一個難點時,眼睛會亮起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像解開了全世界最難的謎題。
"最后一班公交要沒了!"陳曉曉看了眼手表,匆忙收拾書包。
左奇函默默接過她手中厚重的參考書:"我送你。"
夜風微涼,公交站牌下只有他們兩人。陳曉曉突然笑了:"其實你人挺好的,為什么總裝作很冷漠的樣子?"
左奇函望著遠處駛來的車燈,沒有回答。公交車停下時,他輕聲說:"明天見。"
陳曉曉上車前回頭看他:"明天天臺午餐,我做了你上次說好吃的那個菜。"
車門關閉,左奇函站在原地,直到紅色尾燈消失在街角。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種陌生的溫暖,像春天的第一縷陽光,悄悄融化了經(jīng)年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