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徹底散去，別墅二樓的走廊像是被陽光曬得發(fā)白，墻紙邊角卷起，露出底下泛黃的舊漆?？諝庵心枪山购哆€沒散盡，像是有人在看不見的角落里燒著什么。顧長歌的手指還殘留著地下室粘液的觸感，涼得發(fā)黏。

“鐘擺停在三點(diǎn)。”他說，聲音壓得很低，“和懷表一樣?！?/p>

“三點(diǎn)……”艾云飛喃喃，“張逸凡的相機(jī)照片時(shí)間也是三點(diǎn)?！?/p>

“不是巧合?！庇陂L全握緊相機(jī)，“他想讓我們?nèi)ツ硞€(gè)地方?！?/p>

“婚禮?！庇诰樉樛蝗婚_口，“‘三對同生’，不是情侶，是婚禮。有人想辦一場婚禮?！?/p>

話音剛落，一陣琴音從樓上飄來。

是《婚禮進(jìn)行曲》。

音符清脆，節(jié)奏精準(zhǔn)，像是有人在認(rèn)真彈奏?？汕僖魶]有起伏，沒有停頓，仿佛是機(jī)器在演奏。

“沒人?！庇诶w纖皺眉，“但琴聲在動?！?/p>

“走?！鳖欓L歌帶頭上樓。

樓梯吱呀作響，琴音越來越近。二樓最盡頭的房間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昏黃的光。門把手上纏著一圈干枯的花莖，像是從地底長出來的。

“這花……”于長全掏出瑞士軍刀，“和地下室門鎖上的一樣?！?/p>

他撬開門，花莖斷裂的瞬間，一股冷風(fēng)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琴房不大，陽光從百葉窗漏進(jìn)來，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光影。鋼琴擺在中央，琴蓋半開，琴鍵正在自動下壓，音符一個(gè)接一個(gè)響起，毫無偏差。

“它在彈?！卑骑w輕聲說，“不是錄音?！?/p>

“是信號。”顧長歌走到琴旁，琴鍵在他靠近的瞬間停了下來，整個(gè)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琴譜攤開著，紙張泛黃，邊角卷起。最上面一頁夾著一束干枯的捧花，花瓣已經(jīng)發(fā)黑，像是被火燎過。

他伸手去翻，捧花突然一震，幾根花刺穿透紙張，扎進(jìn)他的手掌。

鮮血滲出，在樂譜上暈開，顯現(xiàn)出四個(gè)字——

坐四留三

“別碰?！庇诰樉樠杆俪槌黾埥?，壓住傷口，“血跡不能擴(kuò)散?！?/p>

“它在寫?！卑骑w盯著那四個(gè)字，“寫我們的名字。”

他點(diǎn)燃符紙，火光騰起的瞬間，琴蓋猛地合上，發(fā)出一聲巨響。整個(gè)房間的燈光一閃，隨即熄滅。

黑暗降臨。

琴房陷入死寂，只有琴蓋合上的余音在空氣中回蕩。

“誰？”于長全低聲問，“誰在彈琴？”

沒人回答。

于菲菲突然捂住耳朵，臉色發(fā)白：“地下……有人在試穿婚紗。”

“不是地下。”于纖纖蹲下身，手指劃過地板，“是琴蓋里面?！?/p>

“琴蓋？”顧長歌用手電筒照過去，光束掃過琴蓋內(nèi)側(cè)，隱約可見三道抓痕，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刮出來的。

形狀，和她們姐妹三人的指甲痕跡一模一樣。

“我們……來過這里？”于纖纖聲音發(fā)顫。

“不?！庇诰樉槗u頭，“是別人。”

“或者……”顧長歌低聲說，“是我們未來的自己。”

琴譜忽然翻動，一頁空白紙上，角落里浮現(xiàn)出一個(gè)字——

三

“它在記數(shù)。”艾云飛咬牙，“我們是四個(gè)?！?/p>

琴房門突然“咔噠”一聲，從外面反鎖了。

黑暗中，響起一聲輕微的響指。

啪。

緊接著，又是第二聲。

啪。

和地下室的鐘擺節(jié)奏一模一樣。

“別動。”于長全打開手機(jī)電筒，光束掃過房間，照到琴房角落的門縫下，飄進(jìn)來一張紙片。

紙片很輕，像是從什么地方飄來的。

上面寫著——

新娘試菜

字跡歪斜，像是用血寫的。

“試菜？”于纖纖皺眉，“這不是……第四章里早餐菜單上的詞嗎？”

“它在重復(fù)?！鳖欓L歌低聲道，“重復(fù)過去的事。”

“那我們……”于菲菲聲音發(fā)抖，“是過去的一部分？”

琴蓋內(nèi)側(cè)的抓痕在手電筒的光下微微反光，像是剛劃上去的。

還帶著血。

琴房里，響起第四聲響指。

啪。

顧長歌猛地轉(zhuǎn)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琴譜，那四個(gè)字——“坐四留三”——正在緩緩滲入紙張，像是要被吸進(jìn)去。

“它在吃?！彼f。

“吃誰？”于長全問。

顧長歌沒回答，只是將手電筒照向琴蓋，那三道抓痕中，有一道，正在緩緩加深。

像是有人，正在里面，用力刮著。

啪。

第五聲。

琴房的空氣開始變得粘稠，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了。

“我們得出去?！卑骑w說。

“門鎖了?！庇诰樉樢а?，“它不讓我們走?！?/p>

“那就等?！鳖欓L歌低聲說，“等它吃完?！?/p>

琴蓋內(nèi)側(cè)的抓痕又深了一分。

血，從縫隙里滲了出來。

啪。

第六聲。

琴房徹底陷入黑暗。

手電筒的光，也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