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早已散盡,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斜斜地切進來,落在地板上,像一道道刀痕。琴房的門還關著,鎖芯里插著半截瑞士軍刀的刀片,銹跡斑斑,像是從很久以前就被卡在了里面。
顧長歌的手掌還被琴譜上的花刺扎著,血已經(jīng)凝固,結成了一層薄薄的殼。他沒去碰它,只是盯著窗外。別墅后院的樹影被風吹得晃動,像是有人在林間穿行。
“他剛才……是不是站在那里?”艾云飛開口,聲音有些啞。
“誰?”于長全問。
“張逸凡?!鳖欓L歌答。
他們都沒說話。誰也沒看見,但誰都知道,剛才那道影子,確實像是張逸凡——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臉朝著他們,卻沒有任何表情。
那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他想讓我們去后院?!庇诰樉樰p聲說,“他留下東西了?!?/p>
沒人反駁。他們都知道,那不是“想”,而是“命令”。
后院的空氣比樓上更沉,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草地上有一片泥土翻新過的痕跡,顏色比周圍深,像是剛被雨水沖過??山裉斓奶?,從頭到尾都是晴的。
于長全蹲下來,用瑞士軍刀輕輕劃了劃泥土,刀尖碰到什么金屬物,發(fā)出一聲悶響。
“鐵盒?!彼f。
“埋得不深?!庇诶w纖用口紅在地面畫了個圈,“這里?!?/p>
他們開始挖。
泥土很松,挖起來不費力??呻S著鐵盒逐漸露出輪廓,空氣中的鐵銹味越來越濃,像是血從地下滲出來。
盒子不大,黑色,邊緣銹蝕嚴重,但鎖扣還完好。艾云飛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盒蓋,便縮了回來。
“燙?!彼f。
“血?!庇诰樉樦钢猩w邊緣,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像是一滴血干涸后的殘影,但形狀太規(guī)則,不像是自然滴落的。
顧長歌戴上手套,將鐵盒捧起,盒子在他掌心微微震動,像是里面有東西在跳動。
“不是心跳?!彼f,“是……節(jié)奏?!?/p>
艾云飛點頭:“和鐘擺一樣。”
于長全掏出小刀,撬開鎖扣。盒子“咔噠”一聲彈開,一股腥氣撲面而來。
里面只有兩樣東西: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張血書。
照片上是一座老宅,門前掛著一塊牌匾,寫著“艾府”。
“這是我祖宅?!卑骑w聲音低沉,“三年前燒毀了?!?/p>
“可這張照片是新的?!庇诰樉樂^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三對同生,坐四留三?!?/p>
“又是這四個字?!庇诶w纖皺眉,“它到底想說什么?”
“不是它?!鳖欓L歌盯著那張血書,“是你。”
血書上的字跡,是于緲緲的。
每一個筆畫,每一個轉折,都像她自己寫的一樣。可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從未寫過這些字。
“不是我?!彼f,“是鏡子里的我。”
“什么意思?”于長全問。
“你看這個‘三’字?!彼檬种篙p輕描過,“起筆是反的,是鏡像書寫?!?/p>
空氣驟然冷了下來。
“你是說……”艾云飛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有人在模仿你?”
“不是模仿。”她搖頭,“是復制?!?/p>
盒子內部,有一行極小的數(shù)字,幾乎看不見,刻在盒底的角落:0909。
“什么意思?”顧長歌問。
“不知道?!彼吐曊f,“但我見過?!?/p>
“在哪?”
“醫(yī)院?!?/p>
她沒說下去。她記得那間病房,編號也是0909。張逸凡曾住過那里,但沒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盒子合上的一瞬間,地面突然滲出一滴血珠,在泥土上緩緩寫出一個“3”字。
所有人都看到了。
“它在倒計時?!卑骑w說。
“不是倒計時。”顧長歌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那個字,“是……計數(shù)?!?/p>
“計什么?”于纖纖問。
“我們?!彼f,“四個?!?/p>
“那‘坐四留三’呢?”于長全問。
“就是答案。”
他們沉默了。
血書上的字,是“下次太陽升起前”。
可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
風從林間吹過,帶著一股濕冷的氣味。他們回頭,落地窗前那道影子已經(jīng)不見了,但玻璃上,留下了一道手印。
模糊,卻清晰地指向了盒子的方向。
“它想讓我們繼續(xù)?!庇诰樉樥f。
“繼續(xù)什么?”艾云飛問。
“走下去?!鳖欓L歌答,“直到……只剩三個。”
盒子被重新合上,放在地上,陽光照在它銹跡斑斑的盒蓋上,那一滴血,緩緩滲進了金屬縫隙里。
最后一道光,落在于緲緲的手腕上。
她沒戴表,卻能聽見秒針的走動。
和鐘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