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開離青溪鎮(zhèn)時,念念趴在車窗上揮手,手里舉著三塊拼合的橡皮串成的鑰匙扣。林姨站在磚窯廠門口,藍布衫在風里輕輕晃,像終于放下了十幾年的重擔。
顧硯把賬本和證據(jù)交給局里時,沒提師父的事。江喧知道,有些告別需要慢慢來,就像有些重逢,要等足夠的勇氣。
“去城南看看?”顧硯把車拐向老巷方向時,陽光正好穿過樹梢,在江喧臉上投下斑駁的光。
巷口的老槐樹比記憶里粗了一圈,樹干上還留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刻字——“硯”和“喧”,是小時候踮著腳刻的,現(xiàn)在被歲月磨得淺了,卻像胎記一樣嵌在樹皮里。
江喧蹲下身,指尖摸向樹根處。泥土很松,像剛被翻過。顧硯也蹲下來,從口袋里掏出個小鐵盒,里面是半塊風干的橡皮,正是當年江喧埋在這里的那塊,上面“安”字的刻痕還很新。
“上周來挖的?!鳖櫝幍穆曇艋熘鴺淙~的沙沙聲,“想著等你一起來看?!?/p>
江喧突然笑了,耳后疤痕的位置傳來久違的清涼。他想起第一次在雨里撿到橡皮,想起辦公室里重疊的影子,想起青溪鎮(zhèn)綠光里的賬本和眼淚——原來所有的“硝煙”,都只是為了讓他們在老槐樹下,像小時候那樣并肩蹲坐,把沒說完的話慢慢說。
“師父的案子,會重新查?!鳖櫝幍闹讣馀隽伺鏊氖直?,這次兩人都笑了,“但不急,先把這里的橡皮印補全。”
他從包里拿出支馬克筆,在樹皮的刻字旁畫了個小小的橡皮圖案,圓滾滾的,像他們手里握著的那兩塊。江喧跟著畫了個笑臉,正好落在橡皮圖案的旁邊。
巷口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像極了當年念念追著他們跑的樣子。顧硯站起身,伸手拉江喧,掌心的溫度踏實得像老槐樹的根。
“走吧,回局里。”他說,“還有新的案子要辦?!?/p>
江喧被他拉起來時,手里的橡皮鑰匙扣晃了晃,陽光照在上面,“硯”“喧”“安”三個字亮得像星星。
原來“硝煙盡頭”從不是結(jié)束。是舊案了結(jié)時,老槐樹還在;是失散的人重逢后,能笑著走向下一段路;是兩塊磨舊的橡皮,終于能在同一個口袋里,聽著彼此的心跳,慢慢變舊。
遠處的警笛聲隱約傳來,不是緊急集合的急促,是巡邏車駛過的平緩聲響,像在說:這城市很安,你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