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日光燈管換了新的,不嗡嗡響了。
江喧的辦公桌靠窗,窗臺上多了個酸奶盒改的盆栽,里面沒種花,埋著那兩塊拼合的橡皮,上面壓著塊小石子,像給它們蓋了層被子。
“顧隊,這份協(xié)查通告簽一下?!苯D身時,差點撞上推門進來的顧硯。懷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張是城南舊案重啟調(diào)查的審批表,負責人一欄寫著兩個名字:顧硯,江喧。
顧硯彎腰撿文件,手指先碰到審批表,指尖在兩個名字中間頓了頓,才遞給江喧?!袄匣睒淠沁叄⒆觽冊跇涓缮袭嬃艘慌畔鹌?。”他說,語氣像在說天氣,“昨天路過看見的。”
江喧想起昨天顧硯值完夜班沒回家,說是“繞去巷口看看”,原來不是看看那么簡單。他低頭簽字時,筆尖在“江喧”兩個字上多描了一遍,和顧硯的字跡并排,竟有種莫名的和諧。
下午整理證物室時,江喧翻出個積灰的紙箱,里面是顧硯師父當年的遺物。最底下壓著本工作手冊,最后一頁畫著個簡筆畫:兩個小孩蹲在樹下,手里舉著半塊橡皮,旁邊寫著“等他們長大”。
顧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目光落在畫上時,喉結動了動?!皫煾缚傉f,警察的工作不止是抓壞人,是讓種下的種子能結果。”他走過來,拿起手冊,“現(xiàn)在看來,他種的樹,結果了?!?/p>
江喧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是顆用紅繩串著的小橡皮,圓形的,是他用兩塊舊橡皮的邊角料磨的,上面刻了個極小的“安”字?!敖o您。”他塞給顧硯,“證物室撿的邊角料,沒用了。”
顧硯接過來,直接戴在手腕上,紅繩襯得他手腕的疤痕很淡?!坝杏??!彼f,“掛著,提醒自己師父說的‘結果’,是什么意思?!?/p>
傍晚的夕陽斜斜照進來,落在窗臺上的橡皮盆栽上。江喧看著顧硯低頭整理師父遺物的側臉,突然覺得“重逢”不是某個瞬間的碰撞,是像這樣——他在整理舊物,你在看著他,口袋里的橡皮和他手腕上的紅繩,在同一個光影里晃。
門外傳來同事喊“吃飯去”的聲音,顧硯合上手冊,看向江喧:“去不去?巷口新開的面館,像小時候那家的味道?!?/p>
江喧抓起外套時,窗臺上的橡皮盆栽被風吹得晃了晃,埋在土里的橡皮露出一角,“硯”和“喧”的邊緣,沾了點新的泥土,像剛被雨水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