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硯舟能出院那天，黎清堯特意選了個晴天。他恢復得很好，已經能自己慢慢走路，只是還不能太累，頭上的紗布拆了，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被頭發(fā)遮著，不仔細看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

“醫(yī)生說回家后要多休息，少動腦?！崩枨鍒驇退淹馓桌溊?，像叮囑孩子似的，“設計的事都放一放，意大利品牌那邊我已經跟他們溝通過了，他們說等你完全好了再推進?！?/p>

遲硯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帶著暖意：“知道了，黎管家?！彼χ罅四笏恼菩?，“不過有件事不能等?！?/p>

“什么事？”黎清堯抬頭看他，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底。

“去老海棠樹下看看。”他牽著她的手，慢慢往醫(yī)院外走，“我夢到它開花了?！?/p>

老書店的海棠樹果然沒讓人失望?；蛟S是今年雨水足，枝頭綴滿了粉白的花，像堆了一團團云。樹下的石凳上，還放著黎殊語提前送來的野餐墊和食盒——里面是遲硯舟愛吃的海棠酥，和黎清堯喜歡的銀耳羹。

兩人坐在石凳上，看著花瓣在風里輕輕飄落，像一場溫柔的雨。遲硯舟靠在黎清堯肩上，聲音帶著滿足的喟嘆：“能這樣坐著，真好?！?/p>

“以后每天都能這樣?！崩枨鍒蚰闷饓K海棠酥，遞到他嘴邊，“醫(yī)生說你可以少吃點甜的。”

他咬了一小口，甜味漫開時，忽然說：“昏迷的時候，總聽見有人在說話，說要種一院子的海棠，說要陪我畫到八十歲。”他轉頭看她，眼里的光比花瓣還亮，“是你吧？”

黎清堯的眼眶有些熱，點了點頭：“是我。我還說，你要是不醒，就把你的海棠木畫架改成花架，只放我的畫?！?/p>

“那可不行。”遲硯舟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畫架要留著，我們還要一起畫‘我們的家’——對了，我讓設計師把院子的圖紙改了，留了塊最大的地方，專門種海棠?！?/p>

回家的路上，他們繞道去了工作室。畫室里的海棠盆栽開得正盛，陽光透過窗戶落在畫架上，上面是黎清堯新畫的草稿——老海棠樹下，兩個老人坐在藤椅上，身邊圍著幾只貓，遠處的房子爬滿了薔薇，院墻上掛著塊牌子，寫著“棠語居”。

“這是我們以后的家。”黎清堯指著草稿，“我想在門口種兩棵海棠，一左一右，像守護神?！?/p>

遲硯舟走到畫架前，拿起畫筆，在兩個老人的手旁邊，添了兩只交握的手，指尖還戴著能拼成一朵海棠的戒指：“這樣才對?！?/p>

傍晚，黎威和黎殊語過來吃飯。黎威帶來了新釀的梅子酒，說要慶祝遲硯舟康復；黎殊語則拿著婚禮策劃案，興奮地說：“我聯(lián)系了花藝師，到時候用新鮮的海棠做拱門，肯定特別好看?！?/p>

飯桌上，遲硯舟的話不多，卻一直給黎清堯夾菜，眼神里的溫柔藏不住。黎清堯看著他，忽然覺得，那場驚心動魄的車禍，像一場淬煉——它讓他們更清楚地知道，彼此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也讓那些平凡的日常，變得格外珍貴。

飯后，遲硯舟在客廳看文件（醫(yī)生允許他每天看半小時），黎清堯在廚房洗碗。水流嘩嘩地響，她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嘴角忍不住上揚。

忽然，遲硯舟走進來，從身后輕輕抱住她：“在想什么？”

“在想，”黎清堯擦干手，轉過身回抱住他，“幸好你回來了。”

“我不會再離開了?！彼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像在封存這個約定，“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帶著你?！?/p>

窗外的月光落在窗臺上，照亮了那盆海棠花?；ò暝陲L里輕輕搖晃，像在應和這溫柔的誓言。黎清堯知道，生活或許還會有波瀾，但只要身邊有他，有這滿室的海棠香，有那些愛他們的人，就什么都不怕。

因為他們已經在風雨里學會了相守，在等待里懂得了珍惜，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永遠。

而這樣的日子，會像老海棠樹一樣，一年又一年，在時光里靜靜生長，開出滿樹繁花，結出最甜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