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立著兩塊碑:錢與愛;碑下是同一把刀。
千澤在那年給自己定了兩個目標(biāo):
很多錢,很多愛。
他把它們寫在一張便利貼上,貼在出租車的遮陽板背面,每天抬頭就看得到。
后來那張紙被陽光曬得發(fā)白,字也褪成淡灰,像一句沒來得及兌現(xiàn)的誓言。
他做到了前半句。
公司上市那天,他站在樓頂,風(fēng)把西裝吹得獵獵作響,腳下是人潮與霓虹。
他想起凜說過“猝死也要排隊,我趕時間”,于是笑了一下,把香檳倒進風(fēng)里。
他沒做到后半句。
婚禮是利益交換,新娘的眼睛里裝著合同條款。
兒子出生那天,護士說“恭喜”,他卻在嬰兒臉上看見父親年輕時的輪廓,心里咯噔一聲。
破產(chǎn)來得像一場慢放的爆炸:
客戶撤資、股價跳水、銀行收樓。
最后一夜,他在空蕩蕩的別墅里,把賬本一張張撕碎,碎片落在腳邊,像雪。
妻子在樓上哭,兒子躲在衣柜里,門縫里露出一只驚恐的眼睛。
第一次動手,是因為兒子打碎了他的獎杯。
第二次,是因為妻子問“你還愛我們嗎”。
第三次,不需要理由了。
拳頭落下時,他聽見骨骼撞擊的悶響,腦海里卻浮現(xiàn)父親當(dāng)年按著他后腦勺撞向浴缸的聲音。
重疊,再重疊,直到分不清是誰在打誰。
那天傍晚,兒子從廚房沖出來,手里握著水果刀。
十一歲的男孩,眼睛亮得嚇人,像極了他當(dāng)年被推進幽暗走廊時的自己。
“別碰媽媽!”
聲音尖利,卻抖得不成調(diào)。
千澤愣住了。
他看著男孩,又透過男孩的眼睛看見自己——
瘦小、蒼白、恐懼、憤怒。
時間在這一刻折疊,過去與現(xiàn)在重疊成一張血紅的全家福。
他笑了,眼淚跟著滾下來。
“過來?!彼p聲說。
男孩沒動。
千澤向前一步,伸手——
是奪刀,還是擁抱?
沒人看清。
刀光一閃。
畫面定格在千澤的手腕與刀刃之間,像一張被撕到一半的相片。
血珠懸在空中,尚未落地。
鏡頭拉遠,聲音消失,世界靜音。
鏡頭外,作者合上筆帽,留下最后一行空白:
刀鋒落下時,他砍向的究竟是誰?
——也許是兒子,也許是妻子,也許是那個永遠逃不出的自己。
故事在這里結(jié)束,也在這里開始。
作者的話
感謝每一位翻到這里的朋友。深夜的燈光、地鐵的晃動、教室的風(fēng)扇、工位的鍵盤,都替你們把故事收進記憶里。如果熱度足夠,番外會來:讓千澤擁有一個真正擁抱他的家,讓凜在另一個時間線里活下來;或者把命運對調(diào)——那天倒下的是千澤,看凜怎樣替世界繼續(xù)發(fā)光。千澤這個名字,來自我好朋友的網(wǎng)名,他笑著把名字借給我,陪我寫完一部又一部作品。
鏡頭拉開。
千澤抬手,把劇本揉成一團,沖著作者的方向輕輕拋過去。
“為什么把我寫得這么慘?”
作者垂下頭,雙手合十,聲音低卻清晰。
“請原諒我?!?/p>
凜靠在墻邊,雙臂交叉,腳尖點地。
“那我呢?為什么讓我死?”
作者再次彎下腰,額頭幾乎碰到膝蓋。
“請原諒我?!?/p>
走廊盡頭,白發(fā)老人拄著拐杖慢慢走近,鞋底與地面摩擦發(fā)出輕響。
“寫得不錯,小伙子?!?/p>
他停在作者面前,拐杖輕點地面。
“可把我寫成那樣,不太合適吧?”
作者第三次鞠躬,肩膀微微發(fā)抖。
“請原諒我?!?/p>
燈光熄滅,掌聲從遠方傳來。
愿你們把故事的陰影留在書里,把生活的光亮帶出門外。
去愛,去保護,去大聲說對不起,也去坦然接受對不起。
愿我們都能成為彼此的番外,把悲劇改寫成未完待續(x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