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嚴簡在書店“上班”的第五天,帶來了一盆薄荷。翠綠的葉片上還掛著水珠,被他擺在靠窗的位置,陽光灑下來,透著勃勃生機。
“看你總對著書,眼睛會累?!彼贿厺菜贿呎f,指尖劃過葉片時,帶起一陣清冽的香氣。
沈逸寒正在給新收來的線裝書蓋章,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薄荷的清香混著舊書的油墨味,竟有種奇異的和諧。“傅先生還懂這些?”
“以前拍戲?qū)W過插花,順帶了解了點綠植養(yǎng)護?!备祰篮啿亮瞬潦稚系乃?,走到柜臺前,目光落在沈逸寒手里的印章上。那是枚牛角章,刻著“逸心”二字,邊緣已經(jīng)磨得光滑?!斑@章用了很多年?”
“我出生那年祖父刻的?!鄙蛞莺焉w好章的書放進書架,“他說每本書都該有個歸宿,蓋了章,就像認了親。”
傅嚴簡拿起一本剛蓋好章的《宋詞選》,指尖拂過那枚朱紅的印記,忽然笑了:“那我算不算被‘逸心書店’認下的人?”
沈逸寒的耳根微微發(fā)燙,轉(zhuǎn)身去整理賬本,假裝沒聽到這句帶著曖昧的話。攝像機藏在書架后,紅燈一閃一閃的,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越來越習慣有鏡頭的存在了,甚至偶爾會忘記它們的存在。
下午來了位特殊的客人——個穿著中學校服的女孩,抱著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眼眶紅紅的。她沒買書,只是坐在角落里發(fā)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脊。
沈逸寒剛想過去問問,傅嚴簡已經(jīng)先他一步走了過去,手里拿著瓶溫牛奶。“遇到難題了?”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女孩抬起頭,看到傅嚴簡時愣住了,眼淚掉得更兇了:“傅……傅老師?我是不是很笨?模擬考又沒考好,我爸媽肯定又要失望了。”
“我高中時數(shù)學經(jīng)常掛科?!备祰篮喿谒龑γ?,語氣很坦誠,“后來請了家教,每天學到凌晨兩點,才勉強趕上來?!?/p>
女孩的眼睛亮了些:“真的嗎?”
“真的?!备祰篮嘃c頭,“沒有人天生就會發(fā)光,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人,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努力過?!彼闷鹋⒌木毩晝?,指著一道錯題,“這道題輔助線應該這么畫……”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兩人身上,傅嚴簡耐心地講解著解題步驟,女孩聽得很認真,臉上的淚痕漸漸干了。沈逸寒站在書架后,看著這一幕,心里忽然暖暖的。
這才是傅嚴簡吧?不是鏡頭前那個完美得像假人的頂流,而是會笨拙地安慰人、會耐心講題的普通人。
女孩離開時,臉上帶著釋然的笑,還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合影。傅嚴簡答應了,卻讓她把手機遞給沈逸寒:“麻煩沈老板幫忙拍一張,要把書店也拍進去?!?/p>
照片里,傅嚴簡微微側(cè)身站在女孩旁邊,沒有刻意擺姿勢,嘴角帶著淺淡的笑,背景是堆滿舊書的書架和暖黃的燈光。女孩后來把照片發(fā)在了微博上,配文:“在逸心書店遇到傅老師,他說努力的人都會被溫柔以待?!?/p>
那條微博很快被頂上熱搜,傅嚴簡逸心書店# 的詞條后面跟著個愛心表情。有粉絲順著線索找到書店的地址,卻沒人來打擾,只是在評論區(qū)留言:“原來他說的安全角落在這里,我們遠遠看著就好。”
沈逸寒看著那些善意的評論,心里忽然松了口氣。原來頂流的粉絲,也不全是他想象中那般瘋狂。
傍晚關(guān)店時,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傅嚴簡正在收拾工具,忽然聽到沈逸寒輕輕咳嗽了幾聲。
“著涼了?”他走過去,伸手探了探沈逸寒的額頭,指尖的溫度比沈逸寒的皮膚高些,“有點燙?!?/p>
“老毛病了,換季就容易感冒?!鄙蛞莺汩_他的手,想去拿藥,卻被傅嚴簡按住肩膀。
“坐著別動?!备祰篮嗈D(zhuǎn)身走進臨時搭的休息區(qū),從行李箱里翻出個藥盒,又燒了壺熱水,“退燒藥,飯后吃一粒。”他看了看沈逸寒蒼白的臉,“晚飯想吃什么?我叫外賣?!?/p>
“不用麻煩,我冰箱里有面條?!鄙蛞莺鹕硐肴N房,卻被傅嚴簡按回椅子上。
“你坐著,我去煮。”傅嚴簡不容置疑地走進廚房,很快就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沈逸寒靠在椅背上,聽著那些瑣碎的聲響,心里有種奇異的安寧。
沒過多久,傅嚴簡端著兩碗面條出來了。蔥花撒得勻勻的,臥著個荷包蛋,湯色清亮,還飄著幾滴香油?!安恢滥銗鄢允裁纯谖?,就放了點青菜和火腿?!?/p>
沈逸寒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溫熱的湯滑過喉嚨,熨帖得讓人舒服。“沒想到傅先生還會做飯。”
“以前一個人住時練的。”傅嚴簡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小口吃面,眼神很軟,“那時候剛出道,沒錢請保姆,只能自己瞎琢磨。”
沈逸寒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那眼神太專注,帶著點他看不懂的情愫,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繼續(xù)吃面,耳根卻紅了。
傅嚴簡看著他泛紅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卻沒再逗他,只是安靜地吃著自己碗里的面。雨聲淅淅瀝瀝的,老式掛鐘滴答作響,廚房里的水壺偶爾“咕嘟”一聲,空氣里彌漫著面條的香氣和淡淡的藥味,有種家的味道。
吃完晚飯,沈逸寒吃了藥,靠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傅嚴簡收拾好碗筷,拿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攝像機還在工作,紅燈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他卻毫不在意,只是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翻看著白天沒看完的書。
沈逸寒睡得并不沉,能感覺到身邊有人。他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想象出傅嚴簡看書的樣子——眉頭微蹙,手指輕輕敲擊膝蓋,呼吸均勻而沉穩(wěn)。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傅嚴簡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手里還捏著那本書。窗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沈逸寒起身,拿了條薄毯蓋在傅嚴簡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里一顫,連忙收回手,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
他站在原地,看著傅嚴簡熟睡的臉,忽然覺得,這位頂流好像也沒那么遙不可及。他會累,會生病,會笨拙地關(guān)心人,會在安靜的角落里卸下所有防備。
第二天早上,沈逸寒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身上蓋著被子??蛷d里傳來輕微的響動,他走出去,看到傅嚴簡正在擦書架,動作很輕,像是怕吵醒他。
“醒了?”傅嚴簡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笑意,“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沈逸寒摸了摸額頭,燒已經(jīng)退了,“昨晚……謝謝你。”
“舉手之勞?!备祰篮嗊f過來一杯溫水,“剛燒好的,喝點暖暖身子?!?/p>
沈逸寒接過水杯,指尖觸到他的手指,兩人都頓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溫暖而美好。
“對了,”傅嚴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昨天那個女孩的學校聯(lián)系我,想請我去做場公益講座,講講學習方法。”
“你答應了?”沈逸寒有些驚訝。以傅嚴簡的咖位,很少會接這種沒報酬的公益活動。
“嗯。”傅嚴簡點頭,“順便……想請你一起去。”
沈逸寒愣住了:“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幫社區(qū)的孩子輔導功課嗎?”傅嚴簡的眼神很亮,“他們說你講得比學校老師還清楚?!?/p>
沈逸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確實在周末幫社區(qū)的留守兒童輔導功課,但這事他從沒告訴過別人,傅嚴簡是怎么知道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傅嚴簡解釋道:“前天去社區(qū)圖書館還書時,看到你在給孩子們講題。”
沈逸寒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看似疏離的頂流,其實一直在悄悄關(guān)注著他。這種被放在心上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卻又莫名地溫暖。
“我……考慮一下?!彼荛_傅嚴簡的目光,假裝去整理書架,耳根卻紅了。
傅嚴簡沒有逼他,只是笑著說:“不急,你慢慢想?!?/p>
上午的陽光越來越好,透過窗戶落在堆滿舊書的書架上,落在墻角那盆翠綠的薄荷上,也落在兩個并肩而立的人身上??諝庵袕浡f書的油墨味、薄荷的清香和淡淡的暖意,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滋生,帶著勢不可擋的溫柔。
書店門口的梧桐葉又黃了幾片,落在青石板路上,像是鋪了層金色的地毯。沈逸寒看著傅嚴簡認真擦書架的樣子,忽然覺得,或許答應去那場講座,也不是什么壞事。
至少,能多看看傅嚴簡站在陽光下的樣子。
下午,社區(qū)的王阿姨送來一籃剛摘的橘子,說是感謝沈逸寒一直幫孩子們輔導功課?!耙莺。犝f你要跟那個大明星一起去學校做講座?”王阿姨笑得一臉八卦,“你們倆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看著就登對。”
沈逸寒的臉頰“騰”地紅了,連忙擺手:“王阿姨你別亂說,我們就是朋友?!?/p>
“好好好,朋友?!蓖醢⒁绦Φ酶鼤崦亮耍皩α?,下周六社區(qū)有聯(lián)歡會,你讓你那個朋友也來湊個熱鬧唄?大家都想看看大明星長什么樣?!?/p>
沈逸寒剛想拒絕,傅嚴簡已經(jīng)搶先開口:“沒問題,王阿姨,到時候我們一定去。”
王阿姨樂呵呵地走了,沈逸寒看著傅嚴簡,無奈地說:“你答應得倒快,不怕被粉絲圍堵?”
“有你在,怕什么?”傅嚴簡的眼神很亮,帶著點笑意,“再說,能和沈老板一起參加聯(lián)歡會,是我的榮幸?!?/p>
沈逸寒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被陽光曬得微微瞇起的眼睛,忽然覺得,這個初秋的午后,好像格外溫暖。
傍晚關(guān)店時,傅嚴簡忽然接到經(jīng)紀人的電話,語氣瞬間冷了下來?!拔艺f過不準動逸心書店的主意?!薄澳切┯浾呤窃趺椿厥拢孔屗麄兞⒖坛纷??!薄叭绻麜瓿隽巳魏螁栴},我唯你是問?!?/p>
掛了電話,他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手指緊緊攥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沈逸寒看他臉色不好,默默泡了杯熱可可遞過去:“加了雙倍奶?!?/p>
傅嚴簡接過杯子,溫熱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爸x謝?!?/p>
“又有人想搞事?”沈逸寒靠在書架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嗯。”傅嚴簡喝了口熱可可,甜膩的暖流滑過喉嚨,“他們想把書店的地址賣給粉絲后援會,說是能提高曝光度。”
沈逸寒皺了皺眉:“你拒絕了?”
“當然?!备祰篮喌难凵窈軋远?,“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和你的書店?!?/p>
沈逸寒看著他,心里忽然暖暖的。這個看似疏離的頂流,其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這種被放在心尖上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卻又莫名地安心。
“傅嚴簡,”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講座的事,我答應了。”
傅嚴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光:“真的?”
“嗯?!鄙蛞莺c頭,嘴角忍不住揚起,“不過,到時候要是講砸了,你可別怪我?!?/p>
“怎么會?”傅嚴簡的笑容很燦爛,“我相信你?!?/p>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們身上,溫柔而美好。沈逸寒看著傅嚴簡眼里的星光,忽然覺得,這個初秋的夜晚,好像格外迷人。
他知道,從他答應去講座的那一刻起,他和傅嚴簡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悄悄改變了。這種改變,帶著點讓人忐忑的未知,卻又充滿了讓人期待的溫柔。
書架上的舊書還在,墻角的臺燈還亮著,只是這個原本只有他一個人的空間,已經(jīng)被另一道星光填滿。而這道星光,正小心翼翼地,照亮他平淡的日子,帶著勢不可擋的暖意,一點點滲透進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