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夜的城市像一塊巨大的、冷卻的玻璃。霓虹在遠處流淌,卻滲不進這間位于二十層的工作室。空氣里彌漫著冷掉的咖啡香精味,以及一絲若有似無、清冽微苦的薄荷氣息——那是馬嘉祺信息素的味道,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逸散著,如同他混亂焦灼的心緒。
鋼琴蓋上,寫廢的樂譜散落一地,像一場慘烈的敗仗后遺留的殘骸。第七稿的副歌旋律在昂貴的監(jiān)聽耳機里循環(huán),每一個音符都像尖銳的冰錐,反復刺穿著他的耳膜和神經。他蜷縮在窗邊巨大的懶人沙發(fā)里,瘦削的身體幾乎陷進去,月光混著窗外冰冷的城市燈火,在他蒼白的側臉和緊抿的唇線上鍍了一層冷硬的藍。
左腕處傳來熟悉的、帶著記憶溫度的隱痛。他無意識地用指尖摩挲著那塊皮膚,仿佛還能觸摸到三年前那場事故殘留的印記——為了托住排練時從高臺失足跌落的丁程鑫,他硬生生用手腕承受了兩人下墜的沖擊力,韌帶撕裂的聲音至今偶爾還會在噩夢里回響。
“還是不對……” 低啞的自語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喉間涌上的薄荷澀意更濃了。分化成Omega后,信息素成了他情緒最誠實的告密者。下午經紀人王姐嚴厲的警告猶在耳邊,像冰冷的鍘刀懸在頭頂:“嘉祺,這張個人EP,是你單飛前最后的機會,也是你證明自己創(chuàng)作能力的背水一戰(zhàn)。如果數據再像上次那樣……公司會重新評估你的定位,創(chuàng)作權限,甚至……都可能被收回。”
單飛。這兩個字像沉重的枷鎖。他渴望在音樂里表達真正的自我,渴望擺脫“時代少年團成員馬嘉祺”之外那個模糊的影子??纱丝蹋`感像被凍住的泉眼,任憑他如何敲打挖掘,流出的只有渾濁的泥漿和刺骨的寒冷。
耳機里的旋律還在機械地重復,像一頭困在無形牢籠里的野獸,徒勞地沖撞、嘶吼,卻找不到出口。他煩躁地扯下耳機,金屬線劃過桌面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空曠的房間里,只剩下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和窗外城市模糊的低鳴。
一個熟悉又遙遠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馬嘉祺,你在音樂里太完美主義了——就像你從來不敢承認自己會痛一樣?!?/p>
丁程鑫。
胃部猛地一陣劇烈抽搐,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緊。分化期遺留的胃病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每當壓力瀕臨極限,它便猙獰地現(xiàn)身。冷汗瞬間浸濕了額前的碎發(fā),他弓起身子,試圖緩解那鉆心的絞痛,摸索著想去夠茶幾下層抽屜里的止痛藥。
動作太急,手肘猛地撞倒了桌角那個小小的相框。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中炸開。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爬滿了玻璃,也爬過了相框里七張毫無陰霾、燦爛得晃眼的少年笑臉。那是他們剛出道不久,拿下第一個新人獎時的合影。丁程鑫的手臂親昵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容張揚得像正午的太陽,而他自己,嘴角彎起的弧度帶著點靦腆,眼神卻是純粹的快樂。
破碎的玻璃渣散落在樂譜上,映著慘白的燈光,像無數嘲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