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柏油路面上,濺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顏書瑤將懷里的畫作又摟緊了幾分,小跑著沖向美術(shù)館的側(cè)門。雨水已經(jīng)浸透了她單薄的襯衫,發(fā)絲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睫毛掛著水珠讓視線變得模糊。
"該死,早知道就聽蘇瑜的話帶傘了。"她在心里懊惱地咒罵著自己的一意孤行。這幅明天就要展出的珍貴水彩畫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否則三個月的策展心血就全白費了。
就在距離門口還有十幾步的地方,書瑤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在即將摔倒的瞬間,她下意識地將畫作舉高,寧愿自己受傷也不愿畫作受損。
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一雙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淡淡的雪松香氣混著雨水的清新鉆入鼻腔。
"小心。"
低沉的男聲在頭頂響起,書瑤抬頭,對上了一雙如深潭般沉靜的眼睛。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剪裁精良的西裝外套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卻絲毫不減他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zhì)。他的眉頭微蹙,目光在她和畫作之間快速掃過。
"謝謝您,我沒事。"書瑤慌忙站穩(wěn),第一時間檢查懷里的畫作是否安然無恙。確認無誤后,她才長舒一口氣,重新看向救命恩人,"真的太感謝了,這幅畫明天就要展出,如果損壞的話..."
男人沒有回應(yīng),而是直接將手中的黑傘傾向她這一側(cè),自己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雨中。書瑤這才注意到他手里還提著公文包,顯然也是來避雨的上班族。
"不用了,您自己..."書瑤連忙推辭,卻見男人已經(jīng)脫下西裝外套,輕輕搭在她發(fā)抖的肩膀上。
"穿上。你去哪兒?我送你。"他的語氣不容拒絕,仿佛在下達商業(yè)指令而非提出幫助。
書瑤愣住了。作為一個獨自在城市打拼多年的女性,她早已養(yǎng)成對陌生人保持警惕的習(xí)慣。但此刻,或許是那雙眼睛里的沉穩(wěn)太過令人安心,又或許是她實在太冷了,她鬼使神差地報出了自己的公寓地址。
"顏書瑤。"她伸出手,雨水順著她的手腕滑下,露出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蝴蝶形胎記。
男人目光在那個胎記上停留了一秒,隨即握住她冰涼的手指,"靳言川。"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讓書瑤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有多冷。她觸電般縮回手,臉頰不知為何有些發(fā)燙。
靳言川領(lǐng)著她走向停車場,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那里。他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等她坐定后才繞到駕駛座。
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皮革香氣,空調(diào)暖風(fēng)徐徐吹來。書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緊緊抱著那幅畫,指節(jié)都泛白了。她小心地將畫放在后座,接過靳言川遞來的紙巾擦拭臉上的雨水。
"系好安全帶。"靳言川啟動車子,隨手按下了音響播放鍵。
悠揚的鋼琴曲瞬間填滿了安靜的車廂。書瑤驚訝地睜大眼睛——這是她最愛的作曲家Ludovico Einaudi的《Night》,一首并不大眾的曲子。
"你也喜歡Einaudi?"她脫口而出。
靳言川側(cè)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很少有人知道這首。"
"《Night》是我失眠時的良藥,"書瑤不自覺地放松下來,"特別是中間那段漸強的部分,就像..."
"就像月光突然穿透云層。"靳言川接上了她的話。
書瑤轉(zhuǎn)頭看他,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在說到音樂時,眼神竟透著一絲罕見的柔和。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滑過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莫名讓她想起古典雕塑。
車窗外,雨勢漸小,霓虹燈的光芒透過水霧在車窗上暈染開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音樂和藝術(shù),出乎意料地投機。當車停在書瑤公寓樓下時,她竟然有些不舍。
"謝謝你送我回來。"書瑤脫下他的外套還給他,猶豫了一下又從包里掏出一張邀請函,"明天我們美術(shù)館有個新展覽,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靳言川接過那張印有蝴蝶紋樣的邀請函,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兩人都像被靜電打到般微微一顫。
"我考慮看看。"他說,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書瑤點點頭,抱著畫作快步走進公寓樓。直到電梯門關(guān)閉,她才允許自己長呼一口氣,心跳卻依然不規(guī)律。她不知道的是,樓下的黑色轎車一直等到她公寓的燈亮起才緩緩駛離。
回到家,書瑤將畫作小心安置好,泡了杯熱茶站在窗前。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灑在潮濕的路面上,像鋪了一層碎銀。她想起車上那段關(guān)于月光的對話,還有靳言川說"考慮看看"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應(yīng)該不會來吧,"她自言自語道,"那種商業(yè)精英怎么會對小型畫展感興趣呢?"
但當她打開邀請函樣本,看著上面燙金的蝴蝶圖案時,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靳言川注視她手腕胎記時那一瞬的深邃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