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外的風(fēng)果然比江南烈,卷著黃沙打在臉上,帶著刀割似的疼。雷牙門的總壇藏在黑石山脈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色的寨墻像頭蟄伏的巨獸,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這就是雷牙門?"帕洛斯瞇著眼打量,灰紫色的眸子里映著寨墻的影子,"比想象中......樸素。"
"要那么花哨干什么?"我拍掉他肩上的沙粒,"能擋箭就行。"
佩利已經(jīng)按捺不住,拽著我的胳膊往寨門沖:"老大!快進(jìn)去!我要跟長老們切磋!"
卡米爾跟在后面,手里的地圖被風(fēng)吹得嘩嘩響,卻仍不忘叮囑:"大哥,父親讓我們回來后立刻去見他。"
帕洛斯落在最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短刃。我回頭看他時,正撞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局促,像只誤入領(lǐng)地的貓。
"怕了?"我故意逗他。
他立刻挺直脊背,笑得從容:"雷獅大人的地盤,有什么好怕的。"話雖如此,腳步卻下意識地跟上我,縮短了半步距離。
雷牙門的弟子見我回來,紛紛行禮,目光卻在帕洛斯身上打轉(zhuǎn)。畢竟這幾年跟著我出來的,不是佩利這種一眼就能看出實力的莽夫,就是卡米爾這種自帶寒氣的智囊,從沒見過帕洛斯這樣......看起來像個混江湖的小滑頭。
"那是誰?"
"不知道,看著面生得很。"
"好像跟少門主走得很近......"
議論聲不大,卻足夠我們聽見。帕洛斯渾不在意,甚至還沖幾個打量他的弟子笑了笑,那模樣看得我都想敲他腦袋——不知道雷牙門的弟子最吃硬不吃軟?
剛到議事廳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砼淖缆暋8赣H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帶著熟悉的威嚴(yán):"混小子!知道闖了多大禍嗎?影閣的人都打到門上來了!"
我挑了挑眉,推門進(jìn)去:"他們來干什么?"
父親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手里捏著支羽箭,箭桿上刻著影閣的標(biāo)記。"干什么?要我們交人!"他的目光掃過我身后的帕洛斯,瞬間冷了下來,"就是他?"
帕洛斯往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在下帕洛斯,見過門主。"
"影閣的叛徒,也敢踏足雷牙門?"父親一拍桌子,議事廳的梁柱都震了震,"來人!把他拿下!"
"父親!"我橫棍擋在帕洛斯身前,羚角棍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是我的人。"
這話一出,滿廳皆靜。連卡米爾都驚訝地看著我,佩利更是張大了嘴,忘了嚼嘴里的肉干。
帕洛斯也愣了,灰紫色的眼睛里閃過錯愕,隨即被笑意取代,那笑意這次沒藏著算計,倒像是浸了蜜,甜得晃眼。他往前靠了靠,幾乎貼著我的后背,聲音里帶著點揶揄:"原來我是雷獅大人的人了?"
"閉嘴。"我沒回頭,盯著父親,"影閣要找他,得先過我這關(guān)。"
父親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你這性子,跟你娘一個樣。"他擺擺手,讓弟子退下,"罷了,既然你護(hù)著他,就自己處理干凈。別讓影閣的血污了雷牙門的地。"
"多謝父親。"
走出議事廳時,夕陽正沉到山后頭,把云彩染成了金紅色。帕洛斯跟在我身邊,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fēng)。
"雷獅大人,"他忽然停下,轉(zhuǎn)身面對我,灰紫色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驚人,"你剛才說,我是你的人?"
我看著他眼底的期待,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我是說,你欠我的人情,得留在雷牙門慢慢還。"
帕洛斯笑起來,左邊嘴角的梨渦陷得深深的:"那我可就賴著不走了。"
遠(yuǎn)處傳來佩利的呼喊聲,大概是卡米爾又在管著他別亂闖練功房。風(fēng)卷著黃沙掠過耳畔,帶著雷牙門特有的鐵腥氣,卻比江南的雨更讓人安心。
我抬手,指尖擦過他眼尾那抹紅痕,像碰易碎的珍寶。
"隨便你。"
關(guān)外的夜來得快,星星很快綴滿了天空。帕洛斯靠在我身邊,手里拿著塊剛烤好的羊肉,吃得滿嘴流油,倒比初見時那副謹(jǐn)小慎微的樣子順眼多了。
"說起來,"他忽然轉(zhuǎn)頭,羊肉的香氣混著他發(fā)間的皂角味飄過來,"雷牙門的桂花糕,比江南的甜。"
我挑眉,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遞給他。里面是下午讓廚房做的桂花糕,還帶著余溫。
帕洛斯眼睛亮了,接過去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果然......還是雷獅大人懂我。"
遠(yuǎn)處的練武場傳來兵器碰撞的脆響,大概是佩利又在纏著卡米爾切磋。風(fēng)穿過黑石山脈,帶著呼嘯的聲響,卻蓋不住身邊人的呼吸聲。
我看著他吃得滿足的樣子,忽然覺得,這關(guān)外的日子,大概會比想象中更熱鬧些。
至少,再也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