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廢棄電站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月光透過銹蝕的穹頂縫隙漏下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臭氧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
我靠在一根銹跡斑斑的承重柱后,指尖的元力探測器正發(fā)出微弱的蜂鳴。屏幕上跳動的紅點顯示,前方五百米的主控室里至少有十二個熱源,其中三個的能量波動強度達到了A級——清道夫部隊的精英戰(zhàn)力,比預想中更謹慎。
“左側(cè)通風管道有異常?!备袢鸬穆曇敉高^微型通訊器傳來,帶著電流的滋滋聲,“熱成像顯示有生物信號,但能量反應為零?!?/p>
我挑眉,調(diào)整探測器的頻段?!笆瞧帘窝b置。他們把實驗體藏在那里了?!?/p>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應該是他在調(diào)整作戰(zhàn)服的偽裝模式。“計劃不變,你左翼牽制,我去主控室切斷電源?!?/p>
“別玩脫了?!蔽颐鲅g的元力短刃,金色的光流在刃身流轉(zhuǎn),映出柱身剝落的油漆,“你的傷要是崩開,我可不會給你當移動擔架。”
格瑞沒回應,通訊器里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我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頭微蹙,嘴唇抿成直線,握著元力刃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像每次行動前那樣,把所有情緒都藏在那雙冰藍色的眼底。
我從柱子后滑出去,腳步輕得像貓。廢棄電站的金屬地板上布滿了裂縫,不小心踩錯就會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路過一間破敗的控制室時,墻上的電子屏突然閃了一下,映出我和格瑞在異能學院的畢業(yè)照——那時我們都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他站在我左邊,表情僵硬地比著“勝利”手勢,耳尖紅得像被夕陽燒過。這張照片后來被我貼在了公寓的戰(zhàn)術(shù)板上,他每次看到都要皺眉,說“幼稚”。
“左翼出現(xiàn)兩個巡邏兵?!备袢鸬穆曇敉蝗豁懫?,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迅速矮身躲進一個廢棄的配電柜后,看著兩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清道夫從面前走過,他們腰間的能量槍泛著冷光,靴底的金屬釘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劃痕。“解決了。”在他們經(jīng)過的瞬間,我甩出兩道金色元力刃,精準地切斷了他們的通訊器和能量源,看他們軟倒在地的樣子,忍不住嗤笑,“動作慢得像生銹的機器人?!?/p>
“別大意?!备袢鸬恼Z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嚴肅,“主控室的能量屏障強度在上升,他們應該發(fā)現(xiàn)異常了?!?/p>
我加快腳步穿過走廊,路過通風管道入口時,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砑毸榈膯柩事暋J悄切┍蛔淼牡碗A異能者,他們的元力被特制項圈壓制著,像待宰的羔羊。指尖的元力刃泛著更亮的光,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第五區(qū)的地下實驗室,也是這樣的場景,格瑞為了救一個被困在培養(yǎng)艙里的小女孩,硬生生用元力刃劈開了半米厚的合金門,手臂被高溫灼出大片水泡,卻只是咬著牙說“別停下”。
“主控室的門鎖破解需要三分鐘?!备袢鸬穆曇魩еc喘息,“有人從右翼包抄過來了,數(shù)量不明?!?/p>
“交給我。”我轉(zhuǎn)身迎上那些黑影,金色元力在掌心炸開成扇形光盾。為首的清道夫獰笑著撲過來,他的元力武器是柄鋸齒狀的砍刀,泛著淡藍色的腐蝕光澤——和傷了格瑞的那種因子同源。
“腐蝕因子對我沒用?!蔽覀?cè)身躲開砍刀,光盾猛地收縮成矛形態(tài),刺穿他肩膀的瞬間,聽著他慘叫的聲音,覺得格外刺耳,“這種廉價貨色,也敢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
解決掉最后一個清道夫時,通訊器里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半娫辞袛嗔?。”格瑞的聲音里帶著點疲憊,“屏障解除,去通風管道救人?!?/p>
我往通風管道入口跑時,路過主控室的窗口,瞥見格瑞正靠在控制臺邊喘氣。他受傷的左臂垂在身側(cè),作戰(zhàn)服的袖子已經(jīng)被血浸透,暗綠色的血跡在黑色布料上格外刺眼。月光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緊咬的牙關(guān)和額角滲出的冷汗——這家伙,果然又硬撐著。
通風管道里狹窄得只能匍匐前進,金屬壁上的毛刺刮得作戰(zhàn)服沙沙作響。我找到格瑞說的生物信號源時,心臟猛地一縮——十幾個孩子被關(guān)在透明的培養(yǎng)艙里,身上插滿了細小的管子,淡藍色的營養(yǎng)液里漂浮著他們蜷縮的身體,像沉睡的蝶。
“解開了三個?!备袢鸬穆曇魪那胺絺鱽恚迷θ星懈钆囵B(yǎng)艙的鎖扣,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里面的孩子,“項圈的密碼需要時間破解。”
我蹲在他身邊幫忙,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受傷的手臂。他的身體瞬間繃緊,卻沒躲開?!澳愕膫?/p>
“沒事?!彼皖^繼續(xù)擺弄密碼鎖,耳后的碎發(fā)滑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先救孩子?!?/p>
我沒再說話,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當最后一個培養(yǎng)艙的鎖扣彈開時,遠處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整個電站都在搖晃。格瑞的臉色變了變:“是能量核心的自毀程序被啟動了?!?/p>
“多久?”
“十分鐘?!?/p>
我們立刻抱起還在昏睡的孩子,往電站的緊急出口跑。格瑞抱著兩個最小的,受傷的左臂只能用元力勉強固定著,跑起來的姿勢有些踉蹌。我伸手扶住他的腰時,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別亂動?!蔽野岩粋€孩子塞進他沒受傷的那側(cè)懷里,“掉下去我可不撿?!?/p>
格瑞沒反駁,只是跑得更快了。月光下,他的側(cè)臉繃得很緊,卻在路過一個岔路口時,突然停下腳步,把懷里的孩子往我這邊推了推?!澳銕麄冏撸胰リP(guān)閉自毀程序?!?/p>
“瘋了?”我瞪他,“十分鐘根本不夠往返!”
“主控室的備用線路可以強行終止程序?!彼穆曇艉芷届o,冰藍色的眼底卻像燃著火焰,“你比我更擅長帶人質(zhì)突圍?!?/p>
我攥緊了拳頭,元力在掌心翻涌得幾乎要失控。“格瑞,你他媽——”
“走!”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伸手按住我手腕上的元力手環(huán)——是他送我的那枚穩(wěn)定劑,此刻正散發(fā)著微弱的暖意,“別讓我白受傷?!?/p>
最后看他沖進火光里的背影時,我突然想起異能學院那年的暴雨夜,他也是這樣轉(zhuǎn)身沖進元力風暴里,說“你在這等著”,然后背著渾身是傷的我回來,自己的校服被劃得像破布。
懷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溫熱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我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往緊急出口跑,耳邊是越來越近的爆炸聲,和通訊器里傳來的、屬于他的最后一句話——
“嘉德羅斯,別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