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號,學校把所有高三生“流放”到圖書館自主復習。空調嗡嗡作響,翻頁聲像潮水。
我趴在六號自習室的最后一排,盯著便利貼發(fā)呆——那張狐貍貼紙已經(jīng)三天沒有回復。橡皮、車票、信紙……所有暗示都在昨天戛然而止,仿佛有人突然關掉了燈。
傍晚,年級組搬來一個透明塑料箱:漂流瓶計劃——“給未來的自己寫封信”。每人一張淡藍信紙,封死后統(tǒng)一埋進校史館前的銀杏樹下,十年后挖開。
姜橙一邊寫一邊哭,我捏著筆,卻滿腦子都是陳嶼。最終,我把他的名字拆成十七個字母,藏在倒數(shù)第二段。寫完,我把信折成小船,卻怎么也塞不進瓶子。
閉館前,廣播突然響起:“六號自習室最后一位同學,請關燈離開?!?/p>
我抱著瓶子折返,發(fā)現(xiàn)六號室的門竟半掩著。
推門——漆黑里,只有月光落在桌面,像一條銀色跑道。桌上擺著那本《醫(yī)學遺傳學》,書里夾著一張車票——凌晨 4:30,去海邊的班車。車票背面,鋼筆字被月光鍍上一層冷光:
“如果明天你想聽答案,來?!?
落款不是 Z,而是一個完整的“嶼”。
我的呼吸滯住。瓶子從臂彎滑落,咕嚕滾到他椅子底下。我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冰涼——一只金屬打火機,底座刻著同樣的“嶼”。
我抱著車票和瓶子一路狂奔回宿舍,心臟在胸腔里翻山。姜橙已睡,我把車票貼在床頭,指針指向 23:47。距離 4:30 還有四個半小時。我給陳嶼發(fā)微信,卻只剩紅色感嘆號——他的頭像灰了。
凌晨兩點,整棟宿舍樓熄燈。我偷偷溜出后門,雨后的操場泛著潮濕的光。校史館前的銀杏樹下,塑料箱已經(jīng)上了鎖,只留一條縫隙。我把漂流瓶貼著箱壁,輕輕推了進去。瓶子碰到箱底,發(fā)出極輕的“咚”,像心跳的回聲。
就在我轉身離開時,背后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仡^——箱旁多了一道身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碰到我腳尖。
“信里寫了什么?”陳嶼的聲音比夜風還低。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他走近一步,手里握著那把剛拔下的鑰匙,指尖因用力微白。
“我寫給你的答案,也在里面?!?/p>
他說完,抬手把另一枚漂流瓶放進箱子——淡綠色,封口處貼著一張狐貍貼紙,尾巴向左。
咔噠。
鎖重新扣上。
鑰匙在他掌心轉了一圈,被他放進我牛仔褲口袋。
“四點三十,我在車站等你。”
他后退一步,消失在路燈照不到的黑暗里。
我攥著口袋里的鑰匙,掌心全是汗。
凌晨四點十分,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短信:
“別帶行李,帶耳朵。”
發(fā)件人: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