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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尚清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刺骨的寒意穿透骨髓。等他再次睜開眼，已經(jīng)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冰冷的空氣帶著雪松的清香，映入眼簾的是玄冰雕琢的梁柱，泛著幽幽藍光。他正躺在一張寬大的床榻上，身下墊著不知名的柔軟獸皮，身上蓋的錦被輕薄卻異常溫暖，仔細看，上面用銀線繡著繁復的冰花紋路。
“這、這是哪兒？”他猛地坐起身，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
房間很寬敞，陳設簡潔卻處處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冰晶石鑲嵌的燈盞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墻壁像是用整塊的寒玉砌成，觸手冰涼卻不刺骨。最讓他驚訝的是，這房間的布局……竟然和他遠在蒼穹山派的小院臥房有七八分相似！連窗邊那張用來堆放雜書和小玩意的矮榻，以及墻角那個多寶閣的樣式都幾乎一模一樣。
多寶閣上甚至還擺著幾件他頗為眼熟的小擺件——都是他在蒼穹山集市上淘來的，絕無可能在魔族地界出現(xiàn)。
尚清華赤腳踩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面上，走到窗邊。推開雕花冰窗，一股凜冽卻清新的寒氣撲面而來。窗外是一片望無際的冰雪世界，巍峨的黑色宮殿群在漫天飛雪中若隱若現(xiàn)，遠處是連綿的冰川，折射著永恒不變的極光。
這里無疑是魔族的北境王都，漠北君的地盤。
他真的被“綁架”到魔窟里來了！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尚清華腦子里瞬間閃過自己筆下描寫過的、魔族對待人族俘虜?shù)囊话倭惆朔N酷刑，頓時腿軟得差點站不住。
就在這時，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兩名身著玄甲、面容冷峻的高等魔族侍女走了進來，手里捧著托盤。她們目不斜視，動作整齊劃一，將托盤放在房間中央的玉桌上。
“大人吩咐，請用茶點?！逼渲幸粋€侍女開口，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清脆卻毫無溫度。
尚清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湊過去一看，眼睛瞬間直了。
托盤里不是想象中血淋淋的未知肉類或奇怪的魔界果實，而是一壺熱氣騰騰、香氣熟悉的靈茶，外加幾碟精致得不像話的點心——桂花糕、杏仁酥、甚至還有一小碟他最愛吃的、只有蒼穹山腳下那家“李記”才做得出來的蜜漬梅子！
這……這是什么新型的拷問前的斷頭飯嗎？用糖衣炮彈腐蝕他的意志？
“漠、漠北君呢？”尚清華小心翼翼地問。
“君上在處理政務。”另一個侍女回答，依舊是面無表情，“君上吩咐，請您在此休息，亦可于殿內(nèi)隨意走動，但不得離開冰獄宮范圍。若有需要，可搖動桌角的銀鈴?！?/p>
說完，兩名侍女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留下尚清華對著一桌子茶點發(fā)呆。
他猶豫了半天，終究沒抵住誘惑，捏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里。香甜軟糯，正是他喜歡的口味。
一邊吃著點心壓驚，尚清華一邊打量這個房間，越看越是心驚。這里的一切都太符合他的喜好和習慣了，舒適得讓他毛骨悚然。漠北君這是什么意思？把他綁來，就為了好吃好喝地供著？
吃飽喝足（主要是壯膽）后，尚清華決定不能坐以待斃。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探出頭去。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回廊，同樣由玄冰和墨玉構筑，空曠而寂靜，只有墻壁上的冰燈無聲燃燒?；乩葍蓚?cè)有許多房間，他試著推了推鄰近的幾扇門，都緊閉著。
走到回廊盡頭，是一扇更為高大的門。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
一股陳舊的、混合著墨香和某種冷冽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穹頂空間，高聳的書架直達穹頂，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各種材質(zhì)的書籍卷軸——有獸皮的、竹簡的、玉簡的、甚至還有閃爍著符文光芒的能量體。
這竟然是一個規(guī)模驚人的藏書室！
尚清華的眼睛瞬間亮了，作為一個（自封的）文化人，他對書籍有著天生的熱愛。他快步走進去，仰頭看著那些浩如煙海的藏書，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這里的藏書種類繁雜，大多是關于魔族歷史、法術、地理、風俗的典籍，許多都是外界絕無僅有的孤本秘典。對尚清華這個原著作者來說，這里簡直就是一座寶藏！能幫他完善多少設定，填補多少坑??！
他興奮地穿梭在高大的書架間，手指拂過那些古老的書籍，嘴里嘖嘖稱奇。
“《北境冰川演變考》……好東西！”
“《上古魔文解析》……絕版?。 ?/p>
“《血脈傳承秘術錄》……這都有？！”
他完全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里，直到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上了年頭的黑檀木匣子。匣子沒有上鎖，但表面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禁制波動。
尚清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他左右看看，確定沒人，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試探著碰了碰那禁制。
嗡……
禁制感受到他的觸碰，泛起一圈漣漪，竟悄然消散了。似乎這禁制并非為了防御，更像是一種……標識？
他屏住呼吸，輕輕打開了匣蓋。里面并非什么華麗的寶物，只有幾卷用特殊絲線捆扎的、顏色陳舊的獸皮卷軸。
他解開其中一卷，緩緩展開。古老的魔文映入眼簾，好在尚清華為了寫小說查過不少資料，連蒙帶猜還能看懂個大概。
“冰焰……相沖……本源失衡……周而復始……”他皺著眉頭，仔細辨認著，“每至月盈之力鼎盛……經(jīng)脈如焚……冰心訣亦難鎮(zhèn)壓……”
這描述的……怎么那么像漠北君每月十五靈力不穩(wěn)的癥狀？而且看起來遠比他知道的要嚴重和古老！
他急忙翻開另一卷，這卷的獸皮更顯古老，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此癥源于始祖血脈……非藥石能醫(yī)……唯極北寒淵深處之寒髓草，或可緩解……然寒髓草有冰猊獸守護，兇險異?！?/p>
寒髓草？冰猊獸？
尚清華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好像無意間觸碰到了漠北君極力隱藏的秘密。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傷病，而是源自血脈的古老詛咒！
他正看得入神，一股冰冷的威壓毫無征兆地自身后籠罩下來。
“誰允許你動這里的東西？”
漠北君冰冷的聲音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得尚清華后頸發(fā)涼。他手一抖，古老的獸皮卷軸差點脫手落地。
尚清華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到漠北君不知何時已然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后，銀白色的眼眸中寒意凜冽，比這冰宮的溫度還要低上幾分。
“我、我就是隨便看看……”尚清華嚇得舌頭打結(jié)，下意識地把獸皮卷往身后藏。
漠北君的目光落在他試圖隱藏的手上，眼神更冷了幾分。他一步步逼近，強大的壓迫感讓尚清華幾乎喘不過氣。
“看來，給你的自由過了火?！?/p>
“不！不是！大人您聽我解釋！”尚清華連連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書架，無處可逃，“我只是……只是想找點資料，完善我的新小說！絕對沒有窺探您隱私的意思！我發(fā)誓！”
漠北君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伸手：“拿來?！?/p>
尚清華顫巍巍地把獸皮卷遞過去，心臟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完了完了，知道了boss的大秘密，這下死定了！
漠北君接過卷軸，看都沒看，指尖突然竄起一簇幽藍的火焰，那古老的獸皮卷瞬間化為飛灰，簌簌落下。
尚清華目瞪口呆。
漠北君的目光掃過那個被打開的匣子，眼神微微一動，似乎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快得讓尚清華無法捕捉。
“從今日起，你的活動范圍僅限于你的房間。”漠北君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每日會有人給你送所需之物?！?/p>
這等于被軟禁了。
但尚清華此刻顧不上這個，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關于“冰焰之癥”和“寒髓草”的內(nèi)容。原來漠北君每月承受著那樣的痛苦嗎？所以他才會靈力不穩(wěn)，性情愈發(fā)冰冷難測？
漠北君不再看他，轉(zhuǎn)身欲走。
“那個……寒髓草……”鬼使神差地，尚清華脫口而出。
漠北君的腳步猛地頓住，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危險起來。他緩緩側(cè)過頭，銀白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你看到了多少？”
尚清華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擺手：“沒多少！真的！就、就剛好看到那里！我什么都沒看懂！我讀書少！”
漠北君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到尚清華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滅口了。
最終，漠北君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否則，我不介意讓它們永遠休息。”
說完，他袖袍一拂，轉(zhuǎn)身離去，厚重的藏書室大門在他身后無聲閉合，留下尚清華一個人靠著書架，腿軟得幾乎要滑坐到地上。
心跳如鼓擂，冷汗?jié)裢噶藘?nèi)衫。
但驚懼之余，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在他心底悄悄滋生。
他低頭看著地上那攤灰燼，又想起房間里那些恰到好處的布置和點心。
這位冷面魔王，似乎并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完全冰冷無情。
而他小心翼翼隱藏的痛苦秘密，似乎也遠比想象中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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