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河上的晨霧還未散盡,瑪?shù)铝铡W貝爾的狙擊槍管已經(jīng)微微發(fā)燙。她潛伏在巴黎圣母院的鐘樓頂端,透過瞄準鏡注視著市政廳廣場上聚集的人群。法共游擊隊的紅旗與戴高樂派的洛林十字旗在晨風中糾纏,像兩條爭奪獵物的毒蛇。
"看到那個穿皮衣的女人了嗎?"耳畔傳來皮埃爾·德·克萊蒙的聲音,"法共巴黎委員會的新任政委,上周剛從莫斯科受訓(xùn)回來。"瑪?shù)铝照{(diào)整焦距,十字準星鎖定在那個正在激昂演講的女人胸口——她認出了那件皮衣,是用德軍裝甲兵的制服改的。
市政廳臺階上,法共政委克萊爾突然撕開手中的文件:"同志們!戴高樂不過是美國人的走狗!"紙屑如雪花般飄落,瑪?shù)铝兆⒁獾狡渲幸粡埶槠嫌≈褰谴髽堑奶ь^。廣場東側(cè),一群戴紅袖標的工人開始架設(shè)重機槍,槍身上還留著德軍的鷹徽標記。
皮埃爾按住瑪?shù)铝湛郯鈾C的手指:"再等等,戴高樂將軍的廣播馬上就要——"
突然,所有的擴音器同時爆發(fā)出刺耳的電流聲。接著是那個所有巴黎人都熟悉的聲音:"法蘭西的兒女們..."戴高樂的演講從秘密電臺傳來,聲波在廢墟間回蕩,"今天,我們既不是華盛頓的棋子,也不是莫斯科的傀儡..."
克萊爾政委的臉色瞬間慘白。她瘋狂地向機槍手打手勢,但那些人突然調(diào)轉(zhuǎn)槍口——瑪?shù)铝者@才看清,那些"工人"的制服下露出自由法國軍隊的靴子。廣場西側(cè),一輛被偽裝成垃圾車的裝甲車掀開篷布,露出畫著洛林十字的炮塔。
"現(xiàn)在。"皮埃爾松開手。
瑪?shù)铝盏淖訌棿┻^克萊爾的喉嚨時,那個女政委正伸手去掏腰間的手槍——一把精美的PPK,握把上鑲嵌著希特勒的簽名。尸體向后栽倒的瞬間,瑪?shù)铝障肫鹆?943年在里昂處決的那個蓋世太保,他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們法國人永遠學(xué)不會團結(jié)。"
整個巴黎在槍聲中蘇醒。圣日耳曼大道的咖啡館里,留著大胡子的哲學(xué)家薩特突然砸碎酒杯,用酒瓶底在墻上畫了個巨大的等號:"美國等于納粹!蘇聯(lián)等于納粹!"他的伴侶波伏娃奪過酒瓶,在等號后面補上:"而法蘭西必須是人類!"
盧浮宮的地下倉庫,戴高樂撫摸著《蒙娜麗莎》的畫框。這幅名畫在戰(zhàn)時被藏在鄉(xiāng)下,今天才秘密運回。"將軍,"情報官低聲報告,"蘇聯(lián)坦克已經(jīng)越過萊茵河,美軍先頭部隊到了凡爾賽。"
戴高樂的手指停在畫中人的微笑上:"告訴盟軍司令部,巴黎已經(jīng)解放。法蘭西的軍隊將負責...維持秩序。"他轉(zhuǎn)身時,畫框玻璃反射出窗外埃菲爾鐵塔的輪廓——塔尖上的納粹旗剛剛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嶄新的三色旗,比傳統(tǒng)的國旗多了一顆金色的星。
塞納河畔,皮埃爾和瑪?shù)铝湛粗ü灿螕絷牭淖詈笠慌烙卜肿颖谎荷峡ㄜ?。一個年輕女孩突然掙脫束縛,沖向瑪?shù)铝眨?叛徒!你背叛了工人階級!"瑪?shù)铝杖斡膳⒌娜^砸在自己胸前,直到警衛(wèi)將她拖走。女孩的領(lǐng)口滑出一枚徽章——瑪?shù)铝照J出那是自己1943年送給一個孤兒院的圣誕禮物。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皮埃爾遞給瑪?shù)铝找槐t酒,酒液在夕陽下像血一樣紅,"德國人占領(lǐng)時,我們至少知道敵人是誰。現(xiàn)在..."他的目光投向東方,那里同時存在著盟軍和蘇軍的炮火閃光。
夜幕降臨巴黎時,戴高樂站在市政廳陽臺上。探照燈將他的身影投在古老的建筑上,巨大得像個巨人。瑪?shù)铝赵谌巳褐凶⒁獾揭粋€熟悉的面孔——安娜·彼得羅娃,那個蘇聯(lián)懲戒師少校,她的制服上別著美國和德國的勛章,像戰(zhàn)利品也像恥辱的標記。
當《馬賽曲》響起時,瑪?shù)铝崭械狡ぐ柕氖治兆×俗约旱?。他的掌心有一道新鮮的傷疤,形狀酷似西歐地圖。"歡迎來到新世界,"他在她耳邊低語,"但愿這次我們能做得更好。"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個美國戰(zhàn)略情報局的特工正在筆記本上速寫這一幕。素描的空白處寫著:"法蘭西第三勢力誕生。建議立即制定遏制方案。"他的鉛筆在"遏制"二字上停頓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畫了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