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星劫

黑風嶺的血腥味被夜風帶到洛辰閣時，黎昕正在刑堂清點青焰幫的俘虜。影衛(wèi)營押來的三十七個俘虜里，有十二個穿著禁軍的玄甲，只是抹去了肩甲上的龍紋 —— 這些都是國師安插在江湖中的暗樁。

“閣主，青焰幫的跛腳幫主咬舌自盡了?！?刑堂堂主捧著個血污的布包進來，里面是枚被牙齒咬得變形的令牌，“但他死前，把這個吞進了喉嚨?！?/p>

令牌上刻著 “國師府暗衛(wèi)甲字七號”，背面同樣有個 “辰” 字。黎昕用銀簪挑起令牌，指尖在那個熟悉的字上停留片刻，突然想起陳信小時候在她手背上畫的辰星，那時他說：“昕兒你看，這顆最亮的星就是你，我是旁邊那顆，永遠跟著你?！?/p>

“把這些俘虜分開關押。” 她收回目光，玄鐵面具遮住了眸中的波動，“挑十個嘴硬的，用‘蝕骨香’?！?/p>

蝕骨香是洛辰閣的秘制迷香，能讓人在半昏迷狀態(tài)下吐露真言。刑堂堂主領命退下時，瞥見黎昕右臂的繃帶滲出暗紅的血，那是替林梓陽擋箭時留下的傷。

閣規(guī)如鐵

洛辰閣的晨霧里飄著藥味。黎昕坐在主位上，看著下方跪著的五個人 —— 都是外堂執(zhí)事趙莽的親信，他們私藏了青焰幫的密信，卻謊稱是普通商函。

“按閣規(guī)，私通外敵者，斷指、割舌、逐出山門?！?黎昕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帶著金屬的冷硬，“誰先來？”

五人里最年輕的那個突然磕頭：“閣主開恩！我們只是被趙莽脅迫，從未給青焰幫遞過消息！” 他抬起頭，左額有塊月牙形的疤痕，像極了黎川小時候摔在石階上留的傷。

黎昕的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節(jié)奏與九年前教林梓陽下棋時的落子聲重合。那時他總愛耍賴，用指尖敲著棋盤說：“昕兒你慢些，讓我想想?！?/p>

“把他的指骨一根根敲碎?！?她突然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讓他知道，洛辰閣的規(guī)矩，不是用來討價還價的?！?/p>

刑具碰撞的脆響與慘叫聲在大堂回蕩。黎昕看著那道月牙形疤痕因痛苦而扭曲，突然想起昨夜林梓陽靠在巨石上的模樣，他蒼白的臉上沾著血，卻還笑著說：“你還是老樣子，心硬得像玄鐵?！?/p>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玄鐵面具下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深夜殘衣

三更的梆子聲敲過，黎昕推開寢殿的暗格。錦盒里的嫁衣殘片在月光下泛著陳舊的紅，金線繡的鳳凰斷翼處，還能看到模糊的針腳 —— 那是她親手繡的，九年前某個雪夜，林梓陽在旁邊給她暖手，說：“等你繡完這只鳳凰，我們就私奔?！?/p>

她用銀簪挑起殘片，針尖不小心刺破了指尖，血珠滴在斷翼上，像給鳳凰染上了新的傷口。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她迅速將殘片藏進枕下，翻身握住床頭的軟劍。

“閣主，是屬下?！?黎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猶豫，“陳信那邊有動靜，他處死了三個給青焰幫送過信的宮女，尸體就掛在西華門外?！?/p>

黎昕松開劍柄，指尖還殘留著嫁衣的觸感：“知道了?！?/p>

黎川卻沒走，沉默片刻后低聲道：“林梓陽已經(jīng)離開黑風嶺，屬下的人看到他往皇城方向去了。”

枕下的嫁衣殘片像塊烙鐵，燙得她心口發(fā)疼。她想起林梓陽臨走時說的話：“陳信把先帝的龍袍藏在了皇陵，那里或許有劫婚案的線索?！?/p>

瘋癲畫影

皇城的養(yǎng)心殿里，陳信正用朱筆在畫卷上亂涂。畫師們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地上已經(jīng)堆了十幾幅被撕碎的畫，每幅畫的主角都是戴玄鐵面具的女子。

“都不對！” 陳信將一支狼毫筆狠狠擲在地上，筆桿斷裂時，他突然想起九年前黎昕教他寫字的場景，她握著他的手說：“筆要握穩(wěn)，心要靜?！?/p>

“國師呢？讓他來！” 陳信踹翻畫案，墨汁濺在龍袍上，像一朵朵黑色的花，“告訴他，若再畫不出昕兒的樣子，就把他的手砍下來喂狗！”

玄冥子從陰影里走出，拂塵上的銀絲沾著血跡：“陛下息怒，臣已找到能讓黎昕主動回宮的法子?！?他遞上一卷密函，“青焰幫的俘虜里，有個知道洛辰閣密道的，用他做餌...”

陳信接過密函，突然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帶著說不出的瘋狂：“好！讓她回來！朕要親手給她戴上鳳冠，讓她永遠留在朕身邊！”

他沒注意到，玄冥子退下時，袖中滑落了半枚刻著 “鱗” 字的甲片，與林梓陽找到的那半塊正好吻合。

殘片之謎

黎昕在月光下展開從青焰幫俘虜口中撬出的密信。字跡扭曲如蛇，寫著 “辰時三刻，從洛辰閣西角門密道入宮，可避金鱗衛(wèi)”。

這時間、這地點，與九年前皇后密信里的內(nèi)容一模一樣。她突然抓起枕下的嫁衣殘片，用銀簪挑起斷翼處的線頭。一根極細的金線被挑了出來，展開后竟是張微型地圖，標注著皇陵地宮的入口。

“原來如此...” 黎昕的指尖微微顫抖。當年皇后不僅給了她密道，還把皇陵的地圖藏在了嫁衣里?？苫屎鬄楹我@么做？難道她早就預料到會有劫婚案？

窗外傳來夜露滴落的聲音，像極了九年前落鳳坡的雨聲。那時她穿著這件嫁衣，躲在花轎里，聽著外面的廝殺聲，手里緊緊攥著林梓陽送的杏仁酥，以為只要熬過這一夜，就能迎來新生。

可現(xiàn)在看來，那夜的劫婚，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策劃的局。

殺機暗藏

黎川在黎明時分敲響了寢殿的門。他捧著個銅盤，里面是剛從西華門掛著的宮女尸體上取下的東西 —— 半塊染血的杏仁酥，上面咬了個清晰的牙印，與陳信的齒形完全吻合。

“陳信瘋了?！?黎川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這三個宮女只是給青焰幫送過點心，就被他...”

黎昕拿起那半塊杏仁酥，甜香里混著血腥味，與山洞里林梓陽嘴角的血味重疊。她突然想起林梓陽說的話：“陳信對杏仁酥的執(zhí)念，和他對先帝龍袍的執(zhí)念一樣，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備車?！?她將杏仁酥和嫁衣殘片一起放進錦盒，“去皇陵。”

黎川愣?。骸伴w主，現(xiàn)在去皇陵太危險了，陳信肯定在那里設了埋伏?！?/p>

黎昕扣緊錦盒，玄鐵面具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越是危險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找到真相?！?/p>

她走出寢殿時，看到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像極了九年前那個雪夜的黎明。那時她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可現(xiàn)在才明白，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洛辰閣的飛檐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把蓄勢待發(fā)的劍。而皇陵的方向，烏云正悄然聚集，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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