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的火影樓,像個永遠填不飽的怪獸,貪婪地吞噬著日光,再吐出滿室的慘白燈光。窗外,月亮已經(jīng)爬得老高,清冷的光給庭院里的忍冬樹鑲了道銀邊。我癱在椅子里,感覺自己的骨頭也快被這該死的文件和燈光一起榨成粉末了。
第七代火影?哈,真是天大的玩笑。拯救了世界,把和平的餡餅塞進了所有人嘴里,結(jié)果呢?餡餅的代價是把自己永久地釘在了這張比終結(jié)谷巖石還硬的辦公椅上。文件堆得比我當年在波之國造的雪人還夸張,每一份都咧著嘴嘲笑我:“漩渦鳴人,你不是要當火影嗎?吃啊,把這些該死的字全都吃下去!”
后頸僵得像塊風干的木頭,我胡亂地揉著,指關節(jié)咔吧作響。目光掃過桌角那個小小的玻璃盒,里面的東西在燈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一塊染了暗褐色、邊緣扭曲的金屬碎片。那是終結(jié)谷的“紀念品”,佐助的護額碎片。
七年了。
那天暴雨傾盆,如同世界末日。雨水混著血水,糊在眼睛上,又冷又腥。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骨頭大概斷了好幾根。佐助的情況更糟,他的血把腳下的一大片泥漿都染紅了。我們像兩條被拋上岸的瀕死的魚,徒勞地瞪著對方。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草薙劍猛地插進我腳邊的巖石里,劍身嗡嗡震顫。然后,他踉蹌著撲過來,不是攻擊,是倒下。那冰冷的護額碎片,帶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血腥和汗水的氣息,被他那只僅剩的手,狠狠按進了我左胸的皮肉里。
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幾乎窒息。
“吊車尾的……”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裂的風箱里擠出來的,帶著瀕死的喘息,卻又固執(zhí)地釘進我的耳朵,“聽著……你的命……是我宇智波佐助的了……別……別想輕易丟掉……” 他沾滿血和泥的手指,死死扣著我的肩膀,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雙黑曜石般的寫輪眼,即使在雨幕和血污的遮蔽下,也燃燒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近乎偏執(zhí)的光。那眼神燙得嚇人,比胸口的傷口更讓我心驚肉跳。
然后,他就倒下了,徹底失去了意識。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護額碎片,讓它更深地嵌進我的血肉里,也把那句滾燙的宣告,牢牢地釘在了我的心臟旁邊。
再然后?沒有然后了。等我從醫(yī)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里掙扎著醒來,胸口裹著厚厚的紗布,那塊該死的碎片被醫(yī)生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擺在了床頭柜上。而佐助,那個混蛋,就像一縷抓不住的煙,消失了。木葉醫(yī)院的高級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那塊冰冷、沉默、帶著血腥味的金屬。
卡卡西老師,還有小櫻,他們的解釋蒼白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薄紙:佐助需要獨自修行,需要時間去……理解?理解什么?理解他媽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胸口揣著他留下的“信物”,然后杳無音信?
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木葉重建了,我穿上了這件該死的白底火影袍,肩膀上壓著整個村子的重量。我笑著,對著所有人,對著重建的街道,對著那些喊著“火影大人”的孩子。我?guī)缀躜_過了自己,騙過了所有人。只有深夜,當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這塊破銅爛鐵時,那種被遺棄的鈍痛才會從胸口那塊早已愈合的疤痕下面鉆出來,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里面緩慢地攪動。它提醒我,那個混蛋不僅帶走了他自己的護額碎片,還他媽在我心上挖走了一大塊,空落落的,冷風呼呼地往里灌。
煩躁像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在腦子里亂撞。我猛地推開面前那摞仿佛在嘲笑我的文件,嘩啦一聲,它們散了一地。操!火影?誰愛當誰當去!我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下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無名火。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那個玻璃盒,碎片冰冷的反光像針一樣扎著我的神經(jīng)。
“混蛋佐助……”我低罵出聲,聲音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疲憊和委屈,“說走就走……把這種麻煩塞給我……算什么??!”
胸口那個地方,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七年積壓的怒火、困惑、還有那點該死的、揮之不去的想念,像滾燙的巖漿在血管里奔涌。我煩躁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那扇巨大的窗戶,只想透口氣,看看外面冰冷的月光,也許能稍微冷卻一下快要燒起來的腦子。
窗外,夜色濃重如墨。忍冬樹的影子在月光下伸展,像怪物的爪牙。我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試圖把胸腔里那股翻騰的郁氣壓下去。
就在我伸手,準備粗暴地扯上那厚重的窗簾,徹底隔絕這令人窒息的夜晚時——
一個倒懸的人影,毫無征兆地、鬼魅般貼在了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
“嗚哇——!”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集體起立敬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差點沖破喉嚨直接飛出去。驚嚇的吼叫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在死寂的辦公室里炸開,連我自己都被這破鑼嗓子嚇了一跳。
窗外倒吊著的那個身影,漆黑的頭發(fā)因為地心引力垂落,像一塊吸光的幕布,擋住了大半張臉。但剩下的部分,在慘白月光的勾勒下,熟悉得讓我頭皮發(fā)麻——那線條冷硬的下頜,緊抿著的、透著一貫不耐煩的薄唇。
時間仿佛凝固了。血液在耳朵里轟隆作響,像千軍萬馬在奔騰。我張著嘴,像個被施了定身術的白癡,呆呆地看著窗外那個倒掛著的、七年未見的身影。胸腔深處,那塊早已愈合的疤痕下面,沉寂了七年的金屬碎片,毫無預兆地爆發(fā)出滾燙的熱量,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突然被按在了心尖上!劇痛和灼熱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呼吸,我猛地弓起背,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左胸的位置,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佐……佐助?”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是他嗎?還是哪個該死的變身術?或者是我加班太久,終于把腦子熬壞了出現(xiàn)的幻覺?可胸口的灼痛感如此真實,如此強烈,帶著一種近乎暴戾的熟悉感。
窗外的倒影動了一下。那雙在夜色里如同寒潭般的眼睛,透過垂落的黑發(fā)縫隙,精準地鎖定了我。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一件久別重逢卻已蒙塵的舊物。
“嘖。”一聲極輕的、帶著毫不掩飾嫌棄的咂舌聲,隔著厚厚的玻璃,模糊地傳了進來。緊接著,是那個刻入骨髓的清冷嗓音,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精準地扎進我的耳膜:
“吊車尾的。”他倒吊著,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這么多年,還是蠢得無可救藥。連窗簾都不會拉了?”
轟!
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被這句話“啪”地一聲,徹底崩斷了。七年!兩千多個日夜的尋找、等待、被遺棄的憤怒和憋屈,在這一刻被這混蛋輕飄飄的一句嘲諷徹底點燃,如同被投入火把的油桶,瞬間炸裂開來!
“佐——助——??!”
野獸般的咆哮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巨大的聲浪震得窗戶玻璃都在嗡嗡作響。什么火影的儀態(tài),什么冷靜自持,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去他媽的七年!去他媽的消失!我只知道眼前這個混蛋欠我一個解釋,欠我兩千多個為什么!
身體比腦子更快。被憤怒徹底支配的我,像一頭被激怒的尾獸,完全忘記了對方正倒掛在幾十米高的窗外。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把他揪進來!狠狠地揪進來!讓他那雙該死的寫輪眼看著我,告訴我這七年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嘩啦——?。?!”
那扇號稱能抵御A級忍術攻擊的特制鋼化玻璃窗,在我灌注了九尾查克拉的蠻力一拽之下,脆弱得如同紙糊。刺耳的爆裂聲尖銳地撕碎了深夜的寧靜,無數(shù)晶瑩的碎片如同炸開的冰晶瀑布,在慘白的燈光和清冷的月光交織下,朝著室內(nèi)和窗外兩個方向瘋狂迸濺、傾瀉!
冷冽的夜風瞬間灌入,卷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和那些還在飛旋的玻璃碎屑,發(fā)出嗚咽般的呼嘯。
窗外倒吊著的那個身影,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狂暴直接地拆窗。在玻璃爆裂的瞬間,他反應極快地松開了吸附在窗沿上的查克拉,整個人如同失去牽線的木偶,被慣性狠狠地向后甩去,直直墜向下方黑黢黢的庭院!
“混蛋!”我目眥欲裂,想也沒想,身體早已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右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地穿過漫天飛舞的玻璃雨,一把死死攥住了他胸前那件深色立領外套的前襟!
布料在掌心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下墜力道猛地傳來,拽得我一個趔趄,半個身子都探出了那個被我親手制造出來的、猙獰的破洞。冰冷的夜風灌進火影袍,激得我渾身一哆嗦,但抓住他的手,卻像焊死在了上面,紋絲不動。
“給我——進來??!”
我用盡全身力氣,腰腹核心猛地繃緊,借著九尾那不講道理的蠻力,手臂爆發(fā)出恐怖的回拽力道!
“呼——”
一道黑影被我硬生生從窗外拽了進來,像一袋沉重的沙包,帶著夜風的涼意和玻璃碎屑,狼狽地砸在辦公室中央那片狼藉的地毯上。文件被沖擊的氣流掀得漫天飛舞,如同下了一場紙片雨。
佐助悶哼一聲,單手撐地,穩(wěn)住了身形。他抬起頭,黑發(fā)有些凌亂地散在額前,沾著幾點細小的玻璃碎渣。那雙寫輪眼在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下徹底顯現(xiàn),猩紅的底色,漆黑的勾玉緩緩旋轉(zhuǎn),里面翻涌著驚愕、慍怒,還有一絲……沒來得及完全藏好的狼狽?他迅速掃了一眼自己被我攥得發(fā)皺、幾乎撕裂的前襟,眉頭狠狠擰緊,冰冷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
“漩渦鳴人!”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冒犯的怒意和難以置信,“你瘋了?!拆火影辦公室?這就是你當火影的本事?!”
“我瘋了?!”積壓了七年的火山在這一刻徹底噴發(fā),滾燙的巖漿燒灼著我的理智。我一步踏前,腳下踩碎了幾片玻璃,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直接逼近到他面前,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著的一粒微塵。胸口的灼熱感隨著怒火瘋狂飆升,那塊碎片像是要在我心臟里重新熔開一個洞。我不管不顧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變調(diào),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砸在地上:
“對!我是瘋了!被你逼瘋的!宇智波佐助!”
我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睛死死瞪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愧疚或動搖:
“七年!整整七年!你他媽人間蒸發(fā)!音訊全無!終結(jié)谷你說了什么?‘你的命是我的了’?哈!說得真他媽好聽!結(jié)果呢?轉(zhuǎn)身就走!像丟垃圾一樣把我丟在這里!卡卡西老師說你要修行!小櫻說你需要時間!狗屁!都是狗屁!”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帶著積壓太久的委屈和憤怒,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你到底在躲什么????終結(jié)谷的話是放屁嗎?這塊破銅爛鐵,”我猛地指向桌角那個裝著護額碎片的玻璃盒,指尖都在顫抖,“它扎在我心口七年!時時刻刻提醒我!提醒我你他媽就是個說話不算話的混賬王八蛋!”